一直以来。 如何应对官员考核,优中择优,劣者淘汰,一直是朱元璋的心病。 甚至,如今国朝争端最多的选仕,也让他极为头疼。 然而两次从大孙的口中,听到加分减分,再从苏闲这里听到对商户的加分减分。 却也让他生出不一样的想法。 而在此时。 苏闲要是清楚朱元璋的想法,他恐怕有些无奈,得了,又提前把张居正的“考成法”雏形,给提炼出来了。 不过说起来,这位公心为国的“首辅”,以考成法得罪了太多的官员。 好些原本能摸鱼,任上不管事,朝中有后台,只需要当个糊涂佬,四五年一过,马上走马升迁的官员,被考成法折腾的原地踏步,甚至淘汰出局。 考成法一出,官员每年完成的任务必须记录在三本账本上,定下期限。只要期限一到,完成的打钩,不完成的打叉。张居手握大权,以此种方法选拔能臣,压住官场浮躁之风,还官场高效运转。 但是在其病逝之后,却很快迎来清算! 所以。 苏闲目前虽然被逼急了,有和胡惟庸切割,避免最后陷入胡惟庸案的想法,但还真没有和全体官员作对的念头。 而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趁此机会,给胡相一刀。 想到这里,苏闲很快说道: “陛下,其实这个办法,还有人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只不过没有加减分的举措。或许陛下真的要集结官商,以大明的官员,驾驭这些商贾,并且用积分制的时候,可选用此人。” 此话。 这就是明晃晃的夺权了! 在场的都是老狐狸,朱元璋岂能不知道。 但他倒是好奇,惊讶苏闲此举的同时,又想知道对方会跟自己举荐什么人? 不会是他们亲戚或是朋友吧? “此人是谁?”朱标也好奇看来。 苏闲也看向他,“恰好,此人正是太子殿下的伴读!” 啊? 还不等朱标反应过来,苏闲从袖中取出一物,其实他在前世一直很好奇,古人是怎么从袖口里面取东西。 真正到了现在才知道,娘亲在里面缝了个内袋,可以放一些银两、小件东西。 内袋的开口朝着胳膊肘,这样一来,走的时候也不会掉了。 苏闲取出那封,给格物院送来的“信封”。 “陛下请看,此人名叫茹瑺!” “茹良玉?” 朱标惊讶一声,看到朱元璋朝着自己看来,他连忙说道: “父皇,此人是衡山人士,据说自小也是神童。常年沉浸在籍之中,练就一身过目不忘的本事,对当下各类政事也颇有见解,所以……” “你不用说,咱比你清楚。”朱元璋淡然道。 朱标愕然。 父皇心里自有一把尺,衡量着这国朝百官。 “真是此人提的?” 苏闲点头。 朱标看过后,朱元璋才接过,大致扫了一眼。 随后才道:“的确没有你说的积分,但……理应是有想法的。” 一边说着,朱元璋看向一旁,“将此人先记下。” “是!” 国朝事务繁多,虽然很多人朱元璋心里都有衡量,但过于关注的还是要记下来。 “这运输之法说完了,用此类方法,固然可以平衡各地。但最根本的也没有解决掉——私盐之利!” 此刻。 朱元璋也发现了,苏闲的目光,不时往后方的那个奇怪的“火盆”和“盐池”看去。 虽然早就知道苏闲要在这上面做章,但他目前最关注的,还是那笔算出来的“亏空!” “不错,将这些盐商整合,只要保证朝廷自己的这笔账不出错,那么商贾内部之间,如何竞争倾轧,也不关朝廷的事。更不会出现大盐商将盐引贩卖出去,以至于下面的盐商无利可图,最后导致没人运送粮草,边屯败坏之事发生!” 朱元璋点头。 马皇后也早已明悟,毕竟盐商淘汰制度,谁没完成任务就换一个新的上来。 光是此法,就解决了《盐引论》上面的大部分疑问。 “其实此法若成,也可以解决一部分私盐。”马皇后想了想还是说道:“但没办法解决太多。” “正是。”苏闲道:“其实刚才说了那么多,联合之前的宝钞来看,私盐之所以泛滥的原因只有一个,百姓愿意投身私盐……是因为私盐便宜!” 说到这里,苏闲的解决答案,也就脱口而出了。 “你的意思是……”朱标更是跟着道:“让官盐比私盐更便宜?” “不仅仅是更便宜!”苏闲道,“遏制私盐,不仅仅是强行打击卖方,还要从买方的角度来考虑,还要在同等价格下,让官盐比私盐更好!” “小子,你是不是在做梦?” 此刻,朱元璋听到苏闲的这些话,都不由得感到头疼。 而朱标和马皇后更是面面相觑。 “更便宜还要更好?这话不是又打了个圈,又回到刚才了?” “大明每个盐场出产的盐,还要分为上中下三等,这其中的比率都是成倍数增加。民间的私盐就算再差,除了那些从盐矿里直接挖出来的便宜一些,剩下的和下等盐也差不了多少。” “有些私盐贩子,还他娘的是营寨经营,家族传承,这种炼制盐的秘方,甚至比朝廷的还要好。” 朱元璋显然知道很多,所以苏闲的这些话,让他听起来就跟做梦一样。哪怕是清楚,苏闲有制作好盐的办法,但他更清楚其中的损耗。 “现在制盐,很多灶户都是煎煮盐法。”马皇后也道:“同样的一堆柴火,粗制下,能制十斤下等盐。但要是制上等盐,可能只有一斤了……” “是吗?”苏闲点了点头,这才指向远处。 “制盐的工艺,就和纺织的工艺一样,技术手段是可以进步的,就比如那里……” 看到苏闲终于指向,他们看不懂的那个区域。 朱标早就内心好奇,此刻也是连忙问道:“这是……” 苏闲接着道: “刚才我说,私心是应对胡相的纠缠,找胡相的麻烦。” “公心就是,让百姓能吃得上好盐,也将盐税都收回来。” “改制盐引,可不只是改变运输方式,提升效率。接下来自然是,提升工艺,加快制盐效率。” 一边说着,苏闲似乎想到什么,直接问道: “大明眼下的制盐法,都有哪几种?” 听到苏闲的疑问,朱元璋父子先是一愣,而马皇后虽然提出了煎煮法,但也从未实操过。 而且苏闲问的可是整个大明,他们只是知道一些笼统的手法,又岂会真正去细分? “你过来!” 朱元璋看向另一边,一直静立的高符,对方是内官监管事,负责宫中一切营缮制造、木、石、乃至火药、米盐,想必对此了解。 高符深知这是表现的机会。 从格物院建立之前的那个“铜球”,他就和那位小公子打着交道,等了这么久,不就是等着这一天? 此刻连忙压抑住心头的激动,匆忙上前高声道: “陛下,朝廷制盐的手段,根据盐矿的不同,也有好几种分类。” “比如无意之中发现的井盐、此类盐川蜀之地较多,需要人力开采。同矿盐一样,处于山石之间,颜色透明,带苦咸之味,也是人力开采,之后再用娘娘所说之煎煮法,待其融化之后再过滤,去除杂质。” “另外,有些盐井之内,也有自然形成的卤水。打上来之后直接煎煮也可。” “还有……民间私盐之所以禁止不绝的原因,奴婢也深知一二,有些私盐贩子,可利用贩卖鱼虾,将盐直接融化在水里。民间百姓买鱼就是买盐。” “此类方法还可以用于蔬菜、各类水产,可谓防不胜防。” 高符举一反三。 而这些方法,朱元璋和马皇后可是从民间走过来的夫妻,自然深有同感。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句话可不是简单的说说。民间百姓的智慧那是无穷啊,再加上利益使然,哼!那创造力连咱大明最好的匠户都比不上。” 高符赔着笑,没敢说话。 而苏闲则趁此机会问道:“那湖盐和海盐呢?” 据他所知,这几乎是大明制盐最多的两种了。 “海盐大多也是煎煮法,海水几乎是天然的卤水,只是耗费柴薪多了一些……” 高符先是看向苏闲,随后看向朱元璋轻声道: “奴婢自小在浙东长大,民间灶户为了制盐,几乎将附近的山木都挖空了,煎煮法耗费柴薪,所以真的算盐税的话,其实也要把成本算进去……” “恕奴婢多嘴,如果官盐的价格降低,最起码,也要给灶户留有对应的利润。否则,若是降得太狠,这制盐的第一关就过不下去。” 朱元璋轻轻点头,对这高符看重了几分。 而苏闲仿佛不清楚这些,继续问道:“那湖盐呢?” “湖盐倒是少用煎煮法,至于所用之法……”高符说着,连忙看向苏闲,又指着右手边的区域道: “奴婢刚才还迷糊,但现在算是明白了,其实湖盐大多用的也是这种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