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前厅,罗海志早已装模作样地驾起了道坛,王怜香也在旁侧,却只是呆呆地站着,一言不发。
罗海志鼓捣完毕,众人散了,王怜香也低头向外走去,宝儿见状不禁心中奇怪,忍不住道:“二娘,请留步。”
王怜香转过头来,勉强一笑,道:“宝儿,什么事?”
宝儿道:“二娘,你……你没有话要说么?”
王怜香道:“我……”才刚开口,沈铁义已插口道:“当然有话说,你二娘不知多关心你,还邀我去东山的栖霞寺为你祈福,咱们即刻便要启程,否则便会误了吉时了。”
宝儿道:“栖霞寺?栖霞寺在数十里外,岂不是要去整整一日?”
沈铁义道:“是啊,宝儿,咱们不跟你多说了,这就去打点上路。”说罢与王怜香向外去了。
宝儿满心疑惑,回到自己房间,轻声唤道:“仙人,逍遥仙人,你在不在。”
云海现身道:“本仙人在此。”
宝儿道:“仙人你不是说王怜香会当众说出真相,指证沈铁义吗?怎么……”
云海挥手止住了她,道:“这一点我也觉得非常奇怪,按照王怜香昨日的表现,断不敢再隐瞒作恶,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变故?”沉吟了一阵,接道:“如今只好等他们从栖霞寺回来再作打算了,你便好生歇着,我去罗海志处瞧瞧。”说罢隐去身形,悄悄来到罗海志处,查探了半日,这厮却只是吃喝享乐,没有半点异状。
沈铁义和王怜香这一去直到夜晚二更时分才回来,收拾用膳,直折腾到将近三更。云海和宝儿等到外面没了动静,才又来到王怜香屋外查探。云海正待入内质问王怜香,忽见远处过来一条人影,鬼鬼祟祟地走到王怜香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月光下云海和宝儿看得分明,这人竟是罗海志,二人不禁都吃了一惊,云海忖道:“王怜香不会跟罗海志也有暧昧吧,怎地这事越来越复杂了。”
宝儿满脸疑惑,向云海道:“仙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海见罗海志闪身进了王怜香的房间,想要入内查看,却又怕撞着些不堪入目的场面,只得道:“你别着急,咱们等罗海志出来再作打算。”
罗海志这一进去,直过了两个时辰都不见出来,此时天色忽变,满天密云,月黑星沉,一阵狂风卷过,豆大的雨点砸落了下来。
宝儿道:“糟糕,就快下大雨了,这可如何是好。”
云海还没答话,却见王怜香的房门开了,罗海志轻手轻脚地出来,低着头向自己的住所走去,他只走出数步,空中便是一道强电闪过,接着霹雳声响,暴雨倾盆而至,云海和宝儿不及躲避,登时成了两只落汤鸡。
宝儿道:“仙人,现在可怎么办?”
云海没好气地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回去换衣服。”说罢携着宝儿回来,先让宝儿入内换了衣衫,自己方才进去,宝儿道:“仙人,我可没有男人的衣衫,只好委屈你了。”
云海道:“废话,我是仙人,淋场雨有什么大不了的。”话是这么说,鼻孔却痒痒的,好想打个喷嚏。云海拼命忍住,盘腿坐定,运起师父传授的道家内功,把身上的衣服慢慢焙干了。
这场大雨下到接近辰时,渐渐收成毛毛细雨,云海正昏昏欲睡,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惊恐地呼喊:“啊呀,不得了了,二主母死了,罗先生也死了!”云海和宝儿闻言都是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跳了起来。
宝儿冲出门外,正撞着那惊惶失措的丫鬟,急忙一把拉住了她,道:“小吉,你说什么?二主母死了?”
小吉面色惨白,道:“是啊,小姐,二主母七窍流血,已经死了。”
宝儿道:“那罗海志呢?你为何说他也死了?”
小吉道:“罗先生就躺在二主母边上,也是一般情状。”
这时沈铁侯夫妇已闻声赶来,沈铁侯问过小吉,略略沉吟,向周围聚集的仆人道:“传我命令,除了我,夫人,二老爷以及宝儿,任何人不得到西厢来。”
众人闻言议论纷纷地退去了,沈铁侯来到王怜香的房间,房门开着,**的粉色帷帐掀开了一角,隐约可以分辨出**的确是躺了两个人。
沈铁侯上前掀开帷帐,只见王怜香和罗海志肩并肩地躺着,二人都是七窍流血,脸上泛着一层绿气,显然是中了剧毒死的。王怜香的枕边放着一个信封,上面写着“铁侯亲启”四字。沈铁侯见状,取过那信封,拆开查看,只见信笺上写着:“铁侯吾夫,妾自嫁与君,虽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却多寂寞,每独守空闺,忧烦不堪,自年前庙会偶遇罗郎,言谈合契,深觉相见恨晚,此后多有密会,倾诉心曲,终于情难自禁,僭越理法,做下不可挽回的错事,妾念及君之恩义,愧疚难当,常欲自裁以谢,今番罗郎借宝儿事赚入沈家,妾得解相思,生已无可恋,难得罗郎愿与我同赴黄泉,遂以死偿罪,妾亏负君恩,唯有来生报还。怜香绝笔。”
沈铁侯看罢,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沈夫人见状将信笺接过,读完之后,不禁勃然大怒,道:“原来如此,居然还有脸死在沈家,待我找几个仆人来,将这对奸夫**妇抛尸荒野。”
沈铁侯沉吟道:“夫人先别动怒,此事颇为蹊跷,我想先查个明白,再作打算。”他话音未落,沈铁义匆匆赶来,满脸迷惑地道:“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铁侯道:“铁义,先别问了,帮我去请仵作回来。”
沈铁义愣了愣,道:“是。”转身去了,小半个时辰后带了仵作回来。仵作验过尸身,向沈铁侯道:“沈老爷,银针入喉变黑,入胃也作黑色,是中毒而死不会错,以尸体僵硬的程度来看,大概是死于昨晚三更至四更之间。”
宝儿闻言不禁轻轻“咦”了一声,沈铁侯侧头问道:“怎么了,宝儿,有什么不对么?”
宝儿摇了摇头道:“没什么,爹,我在这儿浑身不舒服,我先出去了。”
沈铁侯点头答应,从袖中取出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仵作,道:“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沈家不幸,还请先生代为隐瞒。”
那仵作年已五十许,早见惯了这种场面,当下收了银票,道:“沈老爷放心,在下的嘴要是不严,这一行也干不了三十几年。”说罢躬身一礼,告辞而去。
宝儿回到房中,一回头已见云海站在旁侧,急忙问道:“仙人,方才的情形你应该都瞧见了,昨夜五更我们明明还见到罗海志从王怜香房中出来,他怎么会死于三更至四更之间?王怜香不是跟二叔通奸吗?怎么又跟罗海志殉情而死?我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云海思索了一阵,道:“此事的确疑点重重,罗海志快天明时离开,那时下起了大雨,若是他之后再回去,屋中应该留下不少泥水脚印,但我一个也不曾瞧见,屋内没有雨伞,罗海志的衣衫却半点不见潮湿……”
宝儿道:“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不是自杀的?”
云海道:“他二人死了,对你二叔有不少好处,我会假设是他谋杀了王怜香和罗海志,然后伪造二人通奸殉情。但我不明白的是沈铁义和罗海志合谋诈骗沈家钱财,明明还没有得手,怎么会迫不及待地将他杀死?”
宝儿道:“就算让他们诈骗成功,万两黄金对沈家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二叔未必看重,或许他们为了王怜香争风吃醋,以至沈铁义动了杀机。”
云海道:“你错了,你二叔图谋的岂止是万两黄金,十倍百倍还差不多。”
宝儿一愣,道:“这……宝儿不明白了,请仙人明示。”
云海道:“你好好想想,在整个骗局中,最值钱的是什么物事?”
宝儿想了想,道:“难道是给我服用的南海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