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棠处理完与吐蕃互市事宜,刚送走吐蕃使臣,就听内卫回禀说费清要见她。此前费清也不止一次妄图逃跑过,但均以失败告终。四个月的幽静生活,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乌棠想借费清之手一举歼灭天机阁残余势力,可是费清的吸引力似乎只持续了一个月左右的光景。 费清刚出大理寺的头一个月,天机阁的残党似乎都格外热衷于清理门户,或许是费清的实力足够强悍,也或许是天机阁残党识破了乌棠的把戏,总而言之,未来的三个月她们鲜少露面刺杀费清,仿佛一切都不了了之了。 但是费清并没有因为追杀的休止而感到安心,她如今进退两难,既不能逃出乌棠设下的天罗地网重获自由,也不能重回天机阁与爱人相聚,着使她痛苦万分。 看着一身便装的乌棠出现在自己眼前,费清掩住怨怼和愤恨,开门见山道:“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乌棠自顾自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她并没有回答费清的问题,反问道:“朕很好奇,是什么让你改了主意?” 当初在云中时,乌棠不是没有试图将费清收为己用过,但是费清很坚决,宁死不屈。哪怕是后来在京畿刺杀她,费清也毫不心慈手软。可惜的是,费清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杀手,她还留有一丝人的感情,并非心无杂念。 乌棠很钦佩费清,也很看好她。费清是一把锋利的刀,若是能驯服已用,必定无往不利,所向披靡。世家如参天大树,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只有利刃才能将其粉碎。只是刀剑无眼,易伤人伤己。 “这不重要。” “不,这很重要。”乌棠手里捏着一枚普通的木簪,木簪看起来十分光滑,看得出来主人定然是用心打理过的。费清看到乌棠手里的木簪,瞬间暴怒起来,伸手试图夺走,“他在哪儿?!” “别冲动。你不妨告诉朕,他是谁?”乌棠堪堪一避,垂眼仔细看了看手里的簪子,捏在手中把玩。“莫非……是这簪子的主人?” 费清克制住自己,不能自乱阵脚:“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应该知道,朕想要什么。”乌棠搁着外衫摸了摸心口的旧伤,这是之前费清刺杀时留下的伤疤,“朕陪着你演了一场戏,你不该付些报酬么?” “你——!”费清气极,“无耻之徒!” “你心知肚明,凭你的本事想要混入平康坊确实不成问题,可你又是从何处得知朕出游平康坊的确切消息呢?” “你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不必扯些有的没的。”费清不会被乌棠的花言巧语所蛊惑,“我只会替你做一件事,事成之后你必须放我离开。” “你有的选么?”乌棠斜看了费清一眼,带着不解,“祁凤阁传人居然如此不堪,竟沦落到杀人越货的地步,也不知老前辈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费清一言未发,并未承认,也并未否认。 江北祁家是香世家,却不想在祁凤阁这一代出了个武学痴儿,曾一度与江湖中人牵扯不清,差点招致灭门之祸,后来祁凤阁索性脱离本家四处流浪,一心要成就武学大业,没成想这一去竟是永别。 祁家因遭遇流寇之祸家破人亡,祁老太君撒手人寰之时将祁华托付给关中柳家,让其寻求柳氏庇护。祁华之子柳莘按照辈分当唤祁凤阁一声姨祖母。 当年在云中城若不是柳莘凭借佩刀认出费清身份,乌棠也不会留她性命,还试图收为己用,可惜最终还是被她给逃了。 费清再笨这时候也明白乌棠的意思了,她根本就是早有预谋。“你要我如何?” “你知道朕想要什么。”乌棠把木簪递到费清面前,“其实你大可放弃他,从此再不受任何人胁迫。” “不劳费心。”费清一把夺过木簪,“他在哪儿?” 乌棠起身,理了理袍子:“急什么?事成之后,你自然能见到他。”即便不能让费清心甘情愿为她卖命,至少也要彻底除掉天机阁残党。 乌琅花了三十年时间才堪堪培养出天机阁这等规模的杀手组织,不仅暗中与各大世家勾结左右朝政,还探听朝廷各种机密为突厥所用,或者准确来说是借突厥之手反攻中原,报仇雪恨并重夺帝位。 自当年兵败突厥后,乌棠便一直在暗中探查,几经反转查到兵部尚陶姝身上线索却突然断了,涉案人员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根本无从查起。 正当乌棠一筹莫展时因缘际会得知君幽死里逃生正在鹿城麻池村养伤,她便命君幽改名换姓卧底在陶竹身侧,寻找当年败兵案的幕后黑手。一经十来年的抽丝剥茧,所有的蛛丝马迹却都直指昭王和皇帝,以及当年的废太女乌琅,甚至还牵扯出其背后的江湖势力——杀手兼情报组织的天机阁。 当年败兵一事
距今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三年,北庭和河西的百姓还在等朝廷解救。乌棠闭了闭眼,随后看向费清,“朕给你三个月时间,你只需要将那贼首引出,朕自然有办法除掉她。” “一言为定!你可莫要反悔。” “倘若你办不到,十年之内,你须为我驱使。” “我说到做到。”费清死死地盯着乌棠,警告道:“你最好也信守承诺,否则,我能杀得了你一次,也能杀你第二次。” “那是自然。”乌棠扫了扫费清手上攥紧的木簪,“保险起见,朕再安排一人与你接应。”费清知道乌棠不会信任她,安排的这人不过是一双眼睛罢了。 目送乌棠离去,费清收拾了一番也离开了小院。 …… 君染自午休起来后就没见到乌棠,紫宸殿内只有夙和侍奉,看来倬奚又跟着乌棠出去了。 十月正是吃螃蟹的季节,君染听闻御膳房送来了一批大闸蟹,但是元太医说他本就宫寒,加上螃蟹性寒,建议他忌口。 因为怀孕,他连方糕、紫苏膏、玫瑰酥饼、酥油鲍螺、栗子糕,甚至连消暑的冰酪和蜜浮酥柰花都很少吃了,更别提冰糕、凉浆、水木瓜和荔枝膏这些饮品。 因为凤后胃口不佳,御膳房特意做了酸甜口的糖醋茄子,还有君染喜欢的姜辣萝卜,姜辣鱼羹和水晶脍。 直到申时乌棠还未归,君染有些气闷,突然又没了胃口。“撤了吧,我现在还不饿。” “怎么又没好好用饭?”乌棠刚一进门就听闻君染要撤了膳食,“可是不合口味?” “你怎么才回来?”君染朝乌棠伸手,“我在等你一起吃饭呢。” 乌棠并没有听信君染的狡辩之词,扫了扫桌上的菜式,“去换成之前的的菜式。” “不要,我就爱吃这个。”从前御膳房每日至少十样菜式,被君染减了一半,他和乌棠一顿饭四五个菜已经足够了,何必那么浪费。况且那些菜翻来覆去也做不出什么花样,再精致的做法这些年他也吃腻了。 看着乌棠一连审视的模样,君染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你知不知道饮食要荤素搭配,五谷杂粮都要均衡摄入。” “你怎么不吃?”君染拾起筷子,糖醋茄子和姜辣鱼羹稍稍有点凉了,不过并不影响口感。 乌棠看着那道糖醋茄子,“我不饿。” “挑食~”君染知道她挑剔,不喜甜,又叫御膳房做了两道简单的家常菜送来。 “快些吃。” 君染磨磨蹭蹭,他就是胃口不佳嘛,不想吃东西。不过在乌棠的监督下,他还是多少用了点饭。 一顿饭他吃的七上八下的,饭毕乌棠去了内室冲洗了一番,君染看她这架势是要早些休息,可是他才刚午休起来呢。 君染被乌棠摁着躺在床上,君染换了一套舒爽的宽大丝绸亵衣,靠在软垫上半搂着乌棠,“你困了么?那你早些睡,我替你纳凉。”说着拿起一旁的蒲扇扇了扇。 乌棠半靠在君染身上,手覆在君染微微隆起的小腹处,大拇指一阵摩挲,“今日为何不乖乖用饭,莫不是平常也这般糊弄我?” 听着乌棠现在兴师问罪,君染有些哭笑不得,“我只是今日胃口不佳,再说我还能饿着自己不成?” 君染想到点什么,忽然反客为主,“哼,我看你根本不是关心我,是怕我饿着你娃吧?”孩子都是从他身体里获取营养,就算他一顿不吃,也不见得会苛待它。 “今日是我不好,以后我都和你一同用饭。”乌棠手环在君染腰腹上,寻了个舒服的地儿,闭着眼睛假寐,“日后就算我不在,你也要乖乖吃饭,记住没?” “知道了知道了。”君染胡乱应付了一声,“你赶紧睡吧。” 乌棠窝在君染臂弯里,“染郎,我忽然有些饿了。” 君染瘪瘪嘴,“谁叫你挑食来着,那就饿着吧。”直到一只不规矩的手游走在他腰侧,君染才察觉到乌棠的言外之意。君染仰头望着头顶的帷帐,半天没有吭声。 乌棠没得到君染首肯,便歇了心思,换了个姿势继续贴着君染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