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凉的晚风吹拂,簌簌的林木轻摇。在一片死样的沉寂之后.风无痕牵马上前,他低咳一声,嗓子有些黯哑:“夏兄,你身手真俊!”
夏杰沉重的道:“若非这身功夫,今天也就不必卷进这些是非漩涡里了!”
风无痕苦笑道:“在这种场合下做这种事,夏兄,其中自有怅失与矛盾,兄台心情,在下多少能够体会。”
微拂头巾下摆,夏杰道:“我们走吧。”
风无痕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点点头,向篷车那边的雷震天打了个招呼,于是,双骑一车,又开始奔向了黑沉沉的前方。
鞍上的夏杰一直表情冷漠,目光迷蒙。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直到走了好一阵子之后赶车的雷震天实在憋不住了,他侧首朝在右边的夏杰道:“夏少兄,呃,你可是心里有些烦躁?”
夏杰淡淡的道:“不。”
雷震天手挥马鞭,目注前路,又道:“我看你似是有什么心事?”
僵硬的唇角浮起一丝僵硬的笑,夏杰道:“是的,有心事,难道你没有?”
雷震天哈哈一笑,说:“我怎会没有?”
他挪了挪屁股,又道:“说实话,夏少兄,方才你那几下子可委实惊人,不但惊人,简直狠到家了,又是干脆,又是利落,不愧为天下第一杀手!”
夏杰静静的道:“有一点不同。”
雷震天问:“哪一点?”
夏杰深深吸了口气,道:“以前,我下手的对象全是外人,这一遭,染血的主儿却是自己人——那些我早已厌恶了的自己人!”
雷震天小心的道:“少兄,可是心里有些感触?”
夏杰点点头道:“当然!”
挥了挥马鞭子,鞭梢在清冷的空气中响起一声“劈啪”呼哨,雷震天颇有兴趣的道:“少兄,像哪一种的感触呢?”
沉思了片刻,夏杰道:“其实,这只是人类天生的通性——可以称为一种念旧的潜在意识及悲悯情绪的组合吧,我并不喜欢他们,甚至恨透了他们,但是,一待真正要动手杀却他们之际,竟有着一股从来没有过的不忍心理!”
雷震天颔首道:“凡是人都会如此,‘阎罗殿’那些角色虽然十恶不赦,邪恶阴毒到了极点,但少兄你也与他们相处过一段长久的岁月了,再怎么说,到了要向他们下手的一刹,总也会感到滋味不同的!”
顿了顿,他又道:“难怪先前少兄一再拿话点醒他们,予他们以生路,到未了又将那四个小角色超脱了,少兄原来的主意本是要个个诛绝的!”
夏杰冷淡的笑笑,道:“人的思想,行为,有时候确实连他自己也估不透!”
雷震天道:“不过,由这桩事情看来,少兄也是至情至性中人,并不似外传那般绝狠苛毒呢!……”
眸瞳清寒如水,夏杰幽寂的道:“传言大多失真,雷兄!”
篷车的左侧,风无痕骑在马上道:“夏兄,以你高见,那四个小头目这一回去,是不是立即就会将今夜之事,哭诉秦昊天?”
夏杰道:“这是毋庸置疑的!”
雷震天担心的道:“那么,‘阎罗殿’的追骑,只怕很快就要来了?”
夏杰笑笑道:“这也是毋庸置疑的!”
乎握着套马缰绳,雷震天叹口气道:“看样子,漫天的血雨腥风,就要卷过来了。”
黑色的大氅在夜风飘飞着,夏杰道:“是的,就要卷过来了,那漫天血雨腥风!”
雷震天苦笑一声,道:“你不紧张?”
夏杰平静的道:“紧张也没有用,要来的总归要来,而且,我们不是早就准备他们来了么?”
雷震天吞了口唾沫,道:“不过,我也还在心底里祷告着呢,若是‘阎罗殿’的杀乎群找不着我们,或者追不上我们,岂非更妙?”
夏杰笑了:“当然,这是最好的。”
那边风无痕笑骂道:“你倒敲的如意算盘呐,大哥,只怕没你想得那么美!”
雷震天道:“却也说不定。”
在车轮的辘辘转动声中,在马蹄的清脆密响里,夏杰的话语有如一颗颗寒冷的冰珠子:“雷兄,我却奉劝你最好不要这么想,因为我敢断言,‘阎罗殿’的追骑十有九成是可以追上我们的!”
雷震天呆了呆,有些不服的道:“怎么说?”
夏杰沉默了一下,道:“作常简单,雷兄,‘阎罗殿’在追踪搜寻及辍蹑探察这门学问上的造诣是不凡的,只要他们想要找的人,便大多可以找出来,而我们,自然更是‘阎罗殿’誓必要找到的对象!”
风无痕接口道:“秦昊天一定把我们恨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