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杰吁了口气,道:“我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赵甜儿,所以我不会故意争强斗胜,但实际的情形是如此,我们必须护送单家母女出塞!”
赵甜儿忙道:“可以转路!”
夏杰苦笑道:“再绕一个千百里远的大圈子?你别认为转路就能避过‘阎罗殿’及其爪牙的追踪,赵甜儿,你是太低估‘阎罗殿’的能耐了,以他们目前所具有的人力财力来说,无论我们从哪里出关,他们必可探悉我们的行迹,而且亦将以奇快的来势追到我们前面,所以,我们从哪里走全是一样的情形,我们行动慢,消息不够灵活,他们则恰巧相反,在这种形态下,还不如直截了当按照原定计划闯出去!”
赵甜儿犹豫了片刻,道:“是的……你说的也是实情,但,除了硬闯之外,总也该有其他的法子……”
夏杰点点头道:“不错,你算击中问题的焦点了,我也正在筹思一个除了硬闯之外的法子——我不能拿着单家母女的生命冒险,否则,我这一次的牺牲就未免太没有代价,太失去意义了!”
赵甜儿沉吟着道:“目前,还是暂且不接近‘古北口’为上策,一旦接近了那地方,你们的行迹就会不可避免的暴露……”
夏杰静静的,道:“赵甜儿,有关‘阎罗殿’方面的布置情形,你都知道些什么?”
赵甜儿眨眨眼,笑道:“你怎能断定我除了告诉你的这些情形之外其他还知道些什么?”
夏杰从容的道:“不难,从你的神态口风里,从我的直觉上。”
赵甜儿娇媚的笑道:“你很厉害——虽然我原本也是要告诉你的。”
夏杰低沉的道:“能说说么?”
赵甜儿点点头诚挚的道:“当然,而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杰表情是深沉又凝重的,道:“多谢。”
赵甜儿伸出小巧粉红的舌尖,润了润有些干裂的嘴唇,道:“在通往‘古北口’的两条官道上,由‘阎罗殿’的‘轮回九使’与‘霸刀’关在天等八名‘阴曹杀手’分开把守,另外再配合上‘血灵教’的高手……”
她歇了歇气,又道:“古北口那地方的通道非常叫人头痛,这两条官道虽然是来自不同的方向,但在接近‘古北口’城镇时却几乎汇成一条单线,中间只隔了一座岗脊,‘血灵教’的教主‘血灵杨忠便率领他的‘四灵将’坐镇岗脊之上,居中策应在,城墙的左右整个属岭峰峭壁的延展面所及,也有‘阎罗殿’,‘血灵教’,‘风雨盟’的爪牙数百人化装易服,扮成各种各样的人物,监视着每一条窄径小道,以及可能越过的城壁位置……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关于秦昊天本人的行踪和另外一些人的布置情况我就不大清楚了……”
夏杰低微的道:“只是这些,已经相当有用了……”
顿了顿,他忽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甜儿一笑道:“‘血灵教’的‘十大高手’之内,有一个名叫张午阳的人,乃是我家昔日的护院之一,这次我到塞外替家里选购三十匹好马,恰巧遇上了,他十分殷勤的请我大吃了一顿,吃饭的时候他才告诉我这些情形的,大约他是想借此炫耀一下他如今的地位吧,当时我听到了还将信将疑,认为这家伙可能在吹牛,同时,我虽在沿途上风闻一些有关你和‘阎罗殿’拆伙的传说,却不太真确,一直是疑疑惑惑的……”
她顿了顿接道:“后来,张午阳送我出镇,我才发觉果然如他所言,‘古北口’镇外正是伏兵四布,如临大敌,及至我亲眼看见了,‘血灵教’的大掌门杨忠与‘轮回九使’之首范离,我才相信了他的话!”
夏杰听完,忧虑的道:“光这第一关,就难过,我们除了走城门之外,别无它途,‘古北口’左右的山崖峻壁乃是大险,更是难渡,看样子,仍是只有硬闯最为可行——”
摇摇头,他续道:“当然,秦昊天也会想到这一点!”
赵甜儿问:“夏杰,你判断秦昊天,花影舞他们会在什么地方等你?”
夏杰冷冷一笑,道:“根本不用判断我就知道,他们所等待的地方,必是我们必经之处——古北口外相距三里之遥的那道‘落雁谷’!”
赵甜儿跟着也想了起来,道:“是了,‘落雁谷’,谷的两边尽是峰岭石坡,横阻左右,要顺着但路到达关外,只有先通过‘落雁谷’,‘落雁谷’一出,即是白山黑水的塞外风光了……”
她回忆眷,又轻轻的道:“‘落雁谷’宽大约有一人多吧,峭壁陡立,撑天拄地,人如从谷底通过,抬头上望,只见壁顶相对,巍峨耸立,夹得天空也像仅有一线之窄了……”
夏杰颔首道:“不错,你还记得很清楚,出了‘落雁谷’才算真正抵达了塞外……中土江南的柳长莺飞,盈盈春意,也就在那山谷的另一头断绝了……”
赵甜儿道:“无论如何,也得想个法子过去才是……”
夏杰道,“当然,我一身冒险,更不足惜,却不能连累上单家母女!”
赵甜儿怔了怔,竟有些伤感的道:“话不是这样说,你也不是该去送死的,应该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好,大家全能安然渡险,岂不善哉?”
夏杰笑了,道:“但愿我们能敲响这个如意算盘!”
赵甜儿认真的道:“他们也只是些人的脑筋,没什么大不了,你不要太过忧虑,我们多筹思一下,说不定就能超越他们一步!”
望着两边,缓缓倒退的景物夏杰低声道:“我已想到两个法子,但却仍有不尽周全之处,我正在考虑怎么才可以使其毫无破绽……”
赵甜儿,精神一振道:“真的?说说看!”
夏杰,微微一笑道:“第一个法子,是——”
他刚讲到这里,已突然若有所觉的侧首望向路前,就在这时,在前面开道的风无痕也紧接着回头大叫:“夏兄,前面有尘灰扬起,八成是有马匹驰过来——”
不再迟疑,夏杰立即策骑奔上,目光瞥处,果然发觉半里外一道平岗的那边扬起隐隐的尘雾,同时,急剧的马蹄声也逐渐清晰了!”
风无痕双目圆睁,呼吸急促:“这里一边是荒野平原,一面是斜坡地沟,连个隐蔽处全无,夏兄,若是来骑为对方所属,我们就在这里与他们拼了!”
夏杰冷静的道:“不要紧张,无痕兄,我们暂且静候不动——”
他又回头叫:“雷兄,请将篷车驰到路旁。”
高应一声,雷震天迅速将车子靠近路边,然后,他的右手已暗里抄在家伙上,万三虽然前伤未愈,却也照样将他的“虎头厚背刀”藏在身后,随时准备发难。
夏杰向风无痕点点头,于是,风无痕策马往道路的另一边移去,和夏杰一左一右把持在路的两侧。
现在,尘头起处,来骑很快的已到了近前,嗯,那是五匹马,但是,鞍上有的人却只有两乘,另三乘马背上全驮着用油布打包的货物,看样子,像是专走关外的行脚商人……。
鞍上的两人,前面这个又瘦又干,一张脸黑黝黝的满是皱纹,五官寻常,唇上留着两撇八字胡,身着蓝布裤,头戴一顶泛了灰的软帽,典型的一副游方贩子的打扮,他后面那位仁兄的穿戴和他差不多,只是脑袋上斜扣着一顶不同形式的“翘耳壳”——那也是一种帽子,棉质的,两边带耳罩,如今这人将耳罩翻起来往上插着,望上去就真像一只翘起的大耳朵了。
这种帽子大多是在秋冬季节戴的,这位满脸粗憨之状,又肥又胖的伙计却在现下这个热天里扣上了头,未免有点不合时令,就这样,两个人牵着后头驮物的三匹马,泼刺,刺往这边奔了过来。
暗里吁了口气,丰子俊低声道:“好险,幸亏不是他们的人……”
双目凝聚的夏杰这时却突然冷哼一声,道:“原来竟是这老小子!”
方自一愣的风无痕尚没来得及问什么,那五匹从身边直奔过去的马竟“唏聿”的仰腾着打着转子停了下来,那又瘦又干的黑脸人物,一挪腿下了马,急忽忽的跑到近前,他在离着夏杰五步的地方站住,细细向夏杰打量——
夏杰,一扬头,冷冷的道:“不用看了,公孙大胜,也不过六七年的功夫,你就认不出我是谁了么?”
猛的,那叫公孙大胜的人物嘴巴一下子张大成圆形,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来,他那一双金鱼眼也几乎要掉出了眼眶,他连忙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大约是怕他自己叫出声来,然后,他用力晃晃脑袋,小心凑向近前,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夏杰,声音低微得像是耳语:“夏老大——真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