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能退,周家椿这个选司郎中却不能退。眼看皇帝就要开始议事,似乎选司被侍郎亲掌的事情已经被人默认,周家椿鼓起勇气,上前道: “陛下,臣选司郎中周家椿,请求陛下收回成命。” “选司有郎中、员外郎、主事,各司其职,无需侍郎亲掌。” 朱由检见此情景,颇有些讶异地看向杨景辰。意思是事情已经交给你办,难道你堂堂侍郎,还压不住选司郎中?总不能连这点小事,都要自己这个皇帝亲自下场。 杨景辰虽然看不出皇帝目光中的含义,但他却知道自己只要让皇帝不满意、以后很可能就要滚蛋。 眼看皇帝把这件事交给自己,杨景辰迎着众臣目光,向周家椿道: “周郎中,本官且问问你,选司执掌何事?” 周家椿昂首挺胸,怡然不惧地道: “选司掌天下官吏班秩品命。凡铨综选授之典、注拟黜陟之法,各参伍而分理之。” “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杨侍郎想违反吗?” 杨景辰慢悠悠地说道: “那有哪条规矩,规定选司执掌加衔?” “又有哪条规矩,规定选司执掌推升?” “周郎中伱告诉我,太祖定的规矩有这两条吗?《大明会典》上有规定吗?” 周家椿闻言一滞,心说加衔、推升都是后来出现的,太祖哪里会规定这些? 至于《大明会典》,虽然规定了推升,却没说是让选司管。但选司执掌推升,是官约定俗成的规矩。杨景辰这种问法,在周家椿看来是胡搅蛮缠。 不过,杨景辰却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只听他语气陡然一变,急声道: “陛下让我亲掌选司,是为了方便执掌加衔和推升。这和户部督理钱法侍郎、兵部协理京营戎政侍郎、工部总理河道侍郎,是一样的道理。” “你身为选司郎中,不但不体会陛下深意,反而执着于自身权位,妄图把这些职权据为己有,到底是何居心?” 周家椿听得面色通红,想要辩解一时又想不到言语,有些赌气地道: “陛下若觉得我这个选司郎中不称职,就请罢免我吧!” “无缘无故削去职权,没有这样的道理。” 朱由检听得皱眉,杨景辰更是怒斥道: “周郎中,按你这个说法,朝廷该不该设置督理钱法侍郎、总理河道侍郎?” “总督仓场、总督漕运这些官职,是不是也不该设?” 这个地图炮开得有些大,都向地方督抚蔓延了,周家椿连说不敢,心里却有些不服气。毕竟在他看来,选司负责加衔、推升也能办得很好,根本不需要侍郎亲管。 见他这个样子,朱由检觉得他不是能好好配合的。他也懒得和一个五品郎中纠缠,直接道: “周家椿御前失仪,闭门思过一月,郎中职务由员外郎暂代。” “杨景辰定为吏部专督加衔推升侍郎,同时分管选司。” 杨景辰领旨听命,周家椿面色一白,他知道,自己这次可谓大败亏输,丢了选司职权不说,还把郎中的位子给弄没了。闭门思过一月之后,选司不可能还有自己的位子,自己以后的前途,也是完全未知。 想到以后自己还要被选司黜陟,甚至可能被杨景辰打击报复,周家椿心里一狠,赌气道: “陛下既然觉得微臣犯错,那就罢免微臣吧!” 听得朱由检眉头紧皱,觉得这个人实在不知好歹。杨景辰更是参劾道: “陛下,周家椿御前失仪,屡教不改,臣请立刻罢免!” 吕图南也觉得周家椿这样实在不像话,同样上前参劾。其他臣子本来觉得周家椿没犯错的,见他这样闹着辞职,也不由得皱起眉头,认为实在不该。 眼看很多臣子都要开始参劾,朱由检却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摆手道: “不过是失仪罢了,我看他是无心的,没必要非得罢官。” “再罚俸禄一月,让他好好反省。” “我看他的脾气适合三法司,就不该在吏部。” 杨景辰急忙凑趣道: “陛下,他以前做过两任推官,养成这么个臭脾气。” 朱由检点了点头,向周家椿道: “推官理刑名,赞计典。你能从地方推官升到吏部,看来是有能力的。” “袁可立也做过推官,现在成了重臣。回去把做推官的经历好好写一写,一个月后给朕交上来。” 这话一出,众臣都知道朱由检没有打算真正处置周家椿,而是要在别的地方用他。 就连周家椿也有些感动,对皇帝包涵自己感慨不已,行礼下拜道: “陛下不以臣无礼,实在让臣赧颜。” “臣一定会把做推官的经历写出来,呈送陛下御览。” 这下皆大欢喜,朱由检心里也松了口气。他可不想第一次常参会议就闹得当场罢免臣子,传出去成为笑话。 而且以周家椿的资历,已经有担任正五品大理寺丞和正四品大理寺少卿资格。如果这个人和阉党牵连不深,可以考虑在一个月后任命为大理寺官员,负责审判阉党。 『得罪了我还想跑,好好给我干活吧!』 心中恶狠狠地想着,朱由检含笑看着周家椿离开华殿,继续召开会议。 众位臣子看着周家椿的身影,心中引以为戒。别看当今皇帝年轻,手段却很娴熟,一个简单的“失仪”,就让周家椿丢了职权,把选司的归属定了下来。甚至周家椿还不能说皇帝不好,要对皇帝的包容感恩戴德。这让众位臣子,如何不引以为戒—— 以后要小心了,别挨了打还得谢恩。 皇帝这次大度,以后却可能小心眼。 不敢把希望寄托在皇帝的大度上,华殿中臣子的态度都端正了许多。那些小官更是不敢随便出言,免得皇帝一个“失仪”,就让他们丢权。 就这样,周家椿无意间成为了被皇帝杀鸡儆猴的那只鸡,让常参会议的纪律,变得严肃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