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上下收拾妥当,就要离开邺都,举家迁往京城。
柴氏扶着秋芸走出萧府大门,抬头看了一下熟悉的门庭。
她有许多年没有踏出过这里了。邺都给了她生命里最安定的几年,这座府邸承载了萧家人太多的回忆,几乎变成了她人生中不能割舍的一部分。萧毅自邺都起家的时候,这座府邸还很小。后来,她将年幼的萧铎接入萧家,看着萧铎跟着这座府邸一起壮大。
邺都原本也不像现在这样,前面的主政者,横征暴敛,坏事做尽,逼得百姓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经由萧毅和萧铎父子俩先后治理,烦弊尽去,终得一方晏然。
柴氏转过头,看到来送行的大小官员,还有众多的邺都百姓围堵在路边,她微微点头致意,看见顾慎之也站在人群之中,皂色的圆领宽袖袍子,就像个寻常的读人。她特意让秋芸去把他请过来,嘴角含着笑意说道:“顾先生也来送我们,真是有心了。此前蒙您多方照顾,这一去京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顾慎之拱手拜道:“夫人的病体未愈,我放心不下,想了想决定也随你们搬到京城去。一国之都,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秋芸立刻说道:“先生也要去京城?那真是太好了!”
柴氏侧看秋芸一眼,秋芸连忙低下头。主仆多年,她那点小心思又怎么瞒得过柴氏的眼睛?话说回来,顾慎之生得一表人才,医术精湛,人虽雅淡了些,但进度有度,也不让人觉得失礼。
“先生是真的不放心我的病,还是心中另有所牵?”柴氏笑问道。
顾慎之愣了一下,正犹豫着要怎么回答,柴氏又摆手道:“先生不用当真,我开玩笑的。”
顾慎之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府门之中,萧铎和韦姌恰巧走到门口。韦姌手里抱着只白毛油光发亮的兔子,圆滚滚的像粒雪球。她戴着帏帽,身穿一袭月白绣着精美碎花的裳裙,若分花拂柳而来。一人一兔,妙如图画,倒像是蟾宫中抱着玉兔倚着桂花树的仙子。
顾慎之一眼看到了韦姌发髻上插着的玉梳,震惊之余,暗道:原来那黑市上甫一放出消息就不见了踪迹的和氏璧,竟是被萧铎买下了。难怪各方明察暗访,想把买走和氏璧的人找出来,都探不得一丁点风声。
“呀!”韦姌忙着逗兔子,没注意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溅起的泥点沾到了月白的裙裾上。
跟在旁边的阳月连忙掏出帕子要俯身给她擦,萧铎已先一步蹲下,将韦姌抱坐在膝头,接过阳月的帕子,仔细给她擦起来。他是何等身份之人,而且众目睽睽之下,韦姌有些不好意思,要站起来,萧铎却按着她道:“你别动。”
韦姌看着萧铎刀凿斧刻般的侧脸,手挎在他的肩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柴氏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扶着秋芸先上马车了。薛氏正与薛锦宜说话,见之撇嘴说道:“这么多人看着,一个大男人给女人擦鞋,传出去也不嫌丢人。我看早晚啊,军使要把她宠得不成样子。”
薛锦宜看到萧铎对韦姌温柔细心的模样,完全是一个陷入炙热爱情中的男人,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眼中只有心上人。她心里又苦涩又羡慕,也终于决定放下了。就像爹说的,一个萝卜一个坑,萧铎不是她的萝卜,她也不是萧铎的坑。虽然爹这个比喻有点怪,但总有一天,她定会找到一个,像萧铎对待韦姌这样,一心一意对她好的男人。
萧铎给韦姌擦干净了之后,扶着她站起来,捏了下她的手心:“小迷糊。”
“是兔子太胖,我看不见脚下。”韦姌小声争辩道。
“还不是你喂的?都胖成球了。”萧铎嫌弃地看了兔子一眼,从早上开始就一直赖在韦姌怀里,碍手碍脚的。弄得他总是不自觉地看她的胸前,想着衣服下的那两团香乳,心神不宁。
“军使。”李延思走上石阶叫了声,“您来一下,有西境的快报传来。”
萧铎转身跟着他走,又回头指着门槛叮嘱道:“你仔细脚下。”
“知道了。”韦姌应道。
阳月在韦姌的旁边说:“军使瞧着比奴婢对小姐都上心。”
“他哪里是上心,简直比从前来国公府给我上课的两个嬷嬷还要啰嗦。”韦姌在阳月的耳边悄声说道,阳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几日萧铎都跟韦姌在一起,寸步不离。军营不去了,官衙也不去了,所有都是送到韦姌的住处。除了吃饭,睡觉,批阅,就是和她做那些不可说的事情,弄得她整个人都倦倦的,今日才被放出来,重新看见阳光。
韦姌走下台阶,薛氏已经上了马车,只有薛锦宜还站在那里。她又摸了摸怀里的兔子,颇有几分不舍,还是递过去给薛锦宜道:“锦宜,这兔子就交给你照顾了。”
薛锦宜惊讶,伸手把兔子抱到怀里:“表嫂真要把它送给我?”
韦姌看着兔子说道:“这家伙懒散,吃惯了这里的东西,只怕去京城会不习惯。好不容易养成这样,你就留着吧,当个念想。”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薛锦宜一只手抱着兔子,抬起另一只手,与韦姌抱了下。韦姌抬手轻拍她的背,感慨世事无常。她刚来萧府的时候,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跟薛锦宜竟然成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