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这一枪好不刁钻!眼见吕布的钩镰枪就要夺下他的蛇矛了,这急中生智的一枪推出去,吕布要是不撤招肯定要受重伤,而张飞顶多被削去几根手指。我急得在心里大骂,怎么刘备这伙子人打起来都是这么你死我活的套路的。
吕布双膀一交,划船似的别出一枪,把张飞这两败俱伤的一矛抵了出去。两人同时拉回武器,双马一过之间,他两人又互相递了几招。
张飞兜住马停了手,对吕布抱拳说:“厉害厉害,再打下去毫无胜算!没想到主簿大人看似温尔雅,没想到步战马弓都这么厉害!”
吕布也勒住马,我跑过去给他牵住缰绳,吕布便长身从马上翻下,张飞也下马凑了过来,吕布就夸赞他道:“张先生奇兵利器,稍不注意就夺人性命,厉害得很啊!”
我们都围上去又说了半天热闹,才你侬我侬地就地分别了。我们带着人从凉城南下入关,吕布颇为担心关二哥走后边疆一带无人镇守,又托人信一封给轲比能,让他念在兄友弟恭的情谊上务必保护关外人民安全。
接连几日都无要紧事,我们不紧不慢地往刺史部赶路。途中各路探马接二连三地回到我们队中,却是吕布一早安排出去的开路先锋,四处探查州内黄巾党动静和其他叛军消息。我和张辽整天陪在吕布身边,却不知他有这一手动作,惊得我俩五体投地。吕布知道了就笑着说:“知己知彼总没坏处。”然后他对张辽说,“这个顺儿可能用不太着,但是你一定得给我好好记下。”
我不知道为啥我就用不着记不住,反正张辽是一脸严肃地点头,并申请第二天也加入开路先锋的队伍中去,吕布见他开窍很快,便欣然答应了。
张
辽随着探马走后,我去找吕布:“为啥我不能去做开路先锋啊,是我骑术不好吗?”
吕布正在看,坐在晨曦的棉布包上,一手端着一卷竹简,一手拿着干粮。兵士在他身后来来回回地拆营拔寨,有的生火劈柴有的埋锅做饭,乱糟糟又急匆匆的,但吕布丝毫不受影响似的,即便是我来了,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卷,一边懒洋洋地回答我的问题。
“骑术不好可以多练,这个不是要紧因素。我只是单纯地觉得你的刀法上面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而已。”
“所以——?”
他头也不抬,依旧一口干粮一卷地倚坐在棉布包上,淡淡地说:“留你以后有更大的用处,去帮忙收拾吧,别在这儿耽搁我看了。”
回来的路上我都在想这个“更大的用处”是什么,一直想到再次途径神池山也没想到。后来我又开始想红昌,她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家了,可是因为那匹黑油油的马儿没有卖出去,她爹肯定又打了她,说不定还没有给吃晚饭。
我想着想着,突然有些哀伤起来:我要是可以救她就好了,像个天神般的从她家房前登云驾雾出现,她和她爹吓得跪在我面前,我扶起红昌,带了她走,从此千山万涧地就这么过了,该有多好。
最不济,那天能买下她那匹马,让她回去不至于因为我挨打挨饿,也是好的啊。
后来我又不自禁地想培县的那个叫谢谣的黄毛丫头,小小年纪居然还问我啥时候再去看她,搞得好像对我有意思似的。
我走着走着,忽而开始沮丧,蹲坐在道旁的土坑边,忍不住都是那日夜里在大湖边,谢谣嬉嬉笑笑的可爱模样。月光下湖面波光粼粼,和她的眼睛一样忽闪忽闪,像是天上
星又像湖中月。她腆起脸问我:“你怕蛇吗?”
嘿,说真的其实还挺怕的,以前做农活的时候一锄头下去犁出条花花蛇来,那可是要人命的。可是要是再谢谣跟前儿,总不能跟人家女孩子说怕吧。
——不两日开路先锋都归了队,唯独张辽迟迟未到,吕布先后派了几人去接应,也没有寻到张辽的踪迹,倒是有探马来报,西河郡的白波军最近频繁调动,像是要有什么动作。
吕布皱着眉头想了想:“这张远该不会是听到消息后跑去西河了吧。”
我听了吓一跳:“那多远啊,去了岂不是就跟我们接应不到了。”
“那都不重要,凭远的本事要脱身不难,”吕布有点不悦,“就是怕他贪功,只身闯营。”
“闯就闯了啊,多大点事儿,远他还怕出不来么!”
吕布摇摇头:“之前跟你说过了,白波军里领头当家的那几个确实有点东西的,远一对一可占上风,一对二勉强不败,碰上三个可就回不来了。”
吕布沉吟片刻:“……尤其是他们的首领,不亲自会一会我心里始终没底。”
“张辽要是跑去西河那边了怎么办?”
“这就是难办的地方,”吕布说,“我们就给斥候配了几匹马,其余都是步兵,一来行动力迟缓二来人数也不多,若赶到刺史部带了人再去西河又怕误了事。”
吕布长身而起,冲手下勾一下手,便有兵卒牵来一匹马。
“如今只有我去寻远了,你带着弟兄们先回州里听我消息。”
我愣在那里:“带兵还行,就是带回刺史部里我该咋说啊,跟谁交接?”
“我信一封,你到时让人交给营里弟兄,自然有人替你安排,你回去后就在城里学学治安宵禁什么的,
帮我整顿一下纪律,若是有人问起我的去向,你就说还有一股流寇没有除掉,我亲自去了。”
说着吕布翻身上马,便带着两名斥候去了,留下我傻呆呆地带着一众兄弟。又往回走了两日才到了晋阳,恰好赶上东城大集,我们从南门进去,回了城西交接事务,我把吕布的手信给了宋宪便落得一身自由,跑去城东赶集看热闹去了。
跟云中城比起来晋阳简直是现代化大城市,街道干净居民有条,摊位整齐物种齐全,就连南来北往的客人也比云中城要多得多。虽然云中城贵为塞上第一大城,可是跟临近中原的晋阳比起来还是差了档次。只是不知道洛阳邺城这样的大城市又该何等繁华了。
想起我的环首大刀被刘备一剑斩断了,便想着趁着集市到打铁铺去看看。虽然军营里应该不花钱就领得到新武器,但是想到张飞自己打的那把非常有个性的蛇矛我也心痒痒,看能不能运气好也遇到个百年难得的奇遇给自己也整一把称心如意的大刀。
晋阳不愧是晋阳,这一条街上就有三家铁匠铺,我挑了个大点儿的进去,挑拣挑拣这个试量试量那个,老板见我穿的不像庄稼汉,认准了我是游侠或者官员,对我特别殷勤。
正在溜达着挑选,就眼看几个庄稼汉大踏步进了来,我这才明白为何老板对我这么热情,那庄稼汉领头的问:“有好铁没有?”老板不耐烦地冲他回道:“打个锄头橛子用什么好铁?等一会儿等一会儿,没见这边忙着的么!”
那几个庄稼人真的就依言找地方坐了下来闲谈,我挑了一阵也没什么上眼的便要回走,庄稼人便起身问老板:“打些寻常刀棒,怎么收钱?”
我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坎
,听他这样说耳朵又直立起来。毕竟吕布叮嘱了让我整治治安啥的,万一这群人是黄金贼啥的,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老板说了个价格,庄稼人都摇摇头嫌贵。领头的那个又问:“要是打的多呢?给便宜多少?”
老板心思机灵,上来先卖个乖:“哎呦我说你们几个大老粗,越是多越贵呀!我不还得请人帮忙不是?你这样——我一件里面让你二分的利,你们看怎么样?不信这条街你去打听打听,也就这个市价了。除非你们自己带着铁石来,这样省了原料还能再让几分。”
几个庄稼人一合计,出来一个个头矮点的说,“我们还真有铁石,你给算算到底怎么个让利法儿?”
老板一听来了精神,把他们几个都让进了里屋,自己从柜台上抄了算盘跟了进去。我在门外侧起耳朵听了一会儿,虽然什么也听不见但是还是大概能猜到,像他们这般的平头百姓忽然大规模打造兵器,无论从资金到动机都很可疑。我脑袋里“黄巾贼”三个字呼之欲出,但是目前还没有什么证据,只能进一步观察。
过了会儿他们几个出来,老板点头哈腰地跟着送出来,再不敢小看这些衣装简朴的庄稼人。他们几个出来后又挨个去了那两家铁匠铺,我都不远不近地跟着。眼看天过傍晚,他们几个加紧了脚步往城外走。
出城后我还有些忐忑,这一会儿万一越走越远,路道荒凉,我就这么跟着万一路过僻静的地儿岂不是要被发现了。没想到他们几个出了城没走多远就绕过一片杨树林,拐了几拐,消失在一处村庄外。
我有点不可思议:这些贼人的聚集点离晋阳城也太近了吧?!难不成埋伏着大批部队化妆成乡民,想趁机攻打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