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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中平二年(十七)

又多住了两日,期间教丹姐她们一些简单的挥刀技巧,让她们整日拿劈柴来练。用张辽的话说,我这套杀猪刀法浅显易懂,实用性又特别强,很适合没摸过家伙的人上手。但是想要进阶就有些困难,所以吕布才安排我独自出来历练。

到我临走时丹姐她们已经可以熟练使用这套刀法的起手式,假设有武艺平常的山贼或者流寇入侵,她们只需假装柔弱的样子然后趁其不备一刀就可收了贼人性命。

丹姐见我包裹里始终背着几件干净衣服不肯换,问了才知道是老婆婆托我带去给她儿子的。丹姐她们给我连夜缝制了几件衣服,因为白天要教她们用刀,晚上还要熬着夜给我做衣服。

下了山在过路的村子住了一晚,第二天清起向村里的老人打听附近的山贼。老人家无地可耕,青天白日地就聚在村头闲聊度日,见我这般打听还好心劝我:“你这后生,不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学什么那些人拜师求艺啊?”另一个老人也帮腔:“天底下会功夫的人那么多,也就他们几个高手,你有这使不完的力不如回家多帮你爹干点儿活。”他这样说完又被第一个老人反驳:“现在谁家还种地啊,赋税那么高,你不种倒清闲自在,大不了饿着肚子少吃点儿,你种了反而倒霉,上头不光把你家粮食都收走,还得逼你再交下个年份的粮食。”

便有其他老头听不过去,大声嚷嚷插话:“什么下个年份!后十年的粮都给征完啦!这狗鸡子日子不是人过的!”

我听他们说到拜师学艺这事还挺感兴趣,便问道:“老人家,您说的什么拜师学艺,可是冲着枪王童渊去的那些人?”

老人家看起来在这些老头里面还比较有地位,大概就是见

识比较多,消息比较牢靠的那种。他上下打量我道:“还有个用剑的,号称剑神,姓李的,也一块儿到并州来啦。”

我心下一动:“可是叫李彦?”

老人家摇摇头:“这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舞刀弄棒的人。我只知道这个姓李的本来就是从并州走出去的,在京中和天下第一剑客王越比试获胜后名声大振,后来游离四方再没回过并州,所以家里的老人知道的也不多。”

刚才没炫耀过这老人家的其他老人开始发力,其中一人说:“这你就不懂了吧,那人确实叫李彦,西河郡人,小时候经一个流浪剑客点拨成为了一代剑神,和枪王童老爷子明争暗斗几十年了都没分出胜负,听村里闻名而去的那些后生说这次是他俩约了比试,广收散勇,看谁调教出来的徒弟更厉害谁就赢了。”

我纳闷道:“他俩为啥不直接比试呢,谁比谁厉害不一目了然么。”

“那怎么成!”老头儿像亲眼看见似的反应强烈,“人家他俩的武艺都进入化境了,根本没法儿动手,出手必定有人丢命,你说死谁也不行啊,对吧?”

我想确实有理,但是被这群说似的老人家们缠着一时半会还真走不开,我又详细问清了附近几座山哪个山藏着村民哪个山住着山贼,顺道还打听出那俩世外高人收徒教课的地方。

出了村子我兴奋得心里狂跳,既然已经知道那俩枪王剑神的所在地点,我直接去跟他们学艺岂不是更好?还用得着这样天南海北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瞎寻摸么!

我的腿一直往东边奔去,再往那边走上三十里左右就是剑神李彦居住的地方了,我只需要说动他、打动他、感动他,说不好他见我根骨不错便高高兴兴地收我做独

门传人了。到时候我弃刀用剑,成为新一代的剑神——不行,师父叫剑神我怎么能唐突尊号呢,我得改名叫剑仙或者剑疯子才行。

我乐不可支,开始胡乱挥动我的九环刀,回想那几个被我杀掉的李彦徒弟使剑的样子,以刀作剑,一个人舞舞喳喳。大环刀哗啦哗啦响了好一阵才把我拉回现实:我他妈一连杀了这个李彦好几个徒弟,万一这人脾气不好又爱护犊子,见了面二话不说一剑把我挑了该怎么办?

刚才的欢乐劲儿一下子烟消云散了,我耍得虚脱,在树下歇息了好一阵起身又开始往回走。西边山谷里还有一处百姓躲藏的地方,我得先帮老婆婆把心愿了了。其实我大可以把这衣服往山里一扔,骗自己就说找不到或者她儿子已经死了,那老婆婆还能变成鬼天天到我梦里质问我咋的。但是对我来说,既然答应了人家最好就一定做到,不然这份允诺太过轻贱,别人的希望也随着变得一不值。

当晚在村里一户人家住下了,天黑透了外面火把丛生,突然来了大堆人堵在村内叫嚷。我摸出去一看,应该是县里的官兵,正在挨家挨户搜粮。大多数乡亲家里都没存粮,三三两两各自站在自家门口,看着场中一对母子拉扯着一名士兵的腿撕心裂肺地哭喊。那士兵面有嫌弃,连着甩了几下没甩开,其余士兵便帮着过来拉扯。在火把的映照下,村里的人全都面无表情,甚至没有一丝动容或同情,或许这种事情三天两头发生他们已然麻木了,也可能是对这母子私藏粮食感到意外,村子里的人都一致商量好了不存粮不交粮,这对母子既然藏了,说明私下也偷吃了,这会子被人抢走也是应该的。

那种平静目光下的幸

灾乐祸真是令人触目惊心。

那小孩约莫三四岁大,被人踢到一边坐在地上干嚎。他妈妈屡次被士兵踢开拉走,自己连滚带爬又追上去扯着粮食袋子不放。

那女人嚎哭道:“孩子他爹死得早,就给我们娘俩留下这点粮,别人家都埋起来了有的吃,你把我的拿走了我和孩子该怎么过活啊?”

士兵还未搭话,村里便有人骂道:“胡说!谁藏粮来?你自个儿被逮到了就逮到了,馋嘴媳妇喂不够,今天偷粮,我看呐明天就该偷人了!”

村人对妇女指责大家藏粮的事情都很愤慨,纷纷站在这人一边对这娘俩指指点点,这女人哭得越发厉害。领头的一名小校喝一声道:“装什么装,谁家不交税,谁家不纳粮?不想交税就学我们去当兵,随时征召随时打仗!别又舍不得命又舍不得力气还舍不得钱财,再胡乱嚷嚷给你们全都抓去县里大牢,先饿上你们几天!”

女人哭声震天:“你把这点存粮拿走了,我跟孩子吃什么啊,孩子现在正长身子吃得多,我们娘俩儿不能挨家挨户去要饭吧!”村人又接话:“你去要饭也没人可怜你!”

场面乱成一团,士兵们听了妇女的话又要去别家挖地搜索,遭到了村民的一致抵抗,我实在看不过去,就悄悄来到那名领头的小校身边。

“我说兄弟,村子里都难成这样了,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嘛!”

他回身看我一眼:“谁是你兄弟,你少在这里攀亲带故,老实回去把粮纳了,不然咱们可要抓人了!”

我把宋宪命人给我打的武猛从事的符牌递给他,并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小校借着火光左右审视半天,立即肃然起敬,把符牌双手还给了我。这时有乡亲看到这一举动,便四下开

始议论起来。

小校说:“大人您怎么自己到了这般地方,也不提前和县里说一下,这让我们多么失礼,也没能好好款待您。”接着他话头一转,“大人也是来征粮的吗?”

他虽这样说,可是上下在我身上打量一下,见我穿得朴素简陋,又打消了这个想法。我便造了个由头蒙混他:“近来听说到处都有山贼复起,主簿命我乔装打扮,来下面乡里探探情况。”

小校留意到我身上有伤,密切问:“可有交手?”

我心想这倒不必对你们隐瞒,便如实说了前后的事,小校看我的眼神又尊敬起来,连道:“大人年纪轻轻就练了一身好武艺,在暗中保护咱们地方百姓,真是令人佩服!”

“这些就不必再提了——你看这孤儿寡母的,就不能放她们一马?”

小校似乎早就知道我会这样说,便拉着我臂膀把我带到一边诉苦道:“大人,您在州府里来,上头什么意思您还不清楚吗?全并州又不是只有咱们村在干这伤天害理的缺德事,哪个县、哪个村子又敢少往上捐一点呢?加税的是皇上,征粮的是京城,跟咱们可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拍拍胸脯,“说实话高大人,咱们能做到往上交粮的时候不剥一层私藏起来,已经对得起天地良心了!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我就说什么了,还望大人您别怪着。”

说完他对我抱了抱拳行了个礼,在我呆滞的注视下又带着人把村里翻了一遍,这次挖出好多埋起来的粮食,命人赶着大车拉走了。百姓又是骂又是哭,村里一直乱哄到天明。没有被搜出来的乡亲充满了幸灾乐祸,嬉笑着回房睡了。被搜了粮的百姓见我还愣在那里,个个对我吐口水说脏话,骂得我灰溜溜从村子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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