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她心情不错,嘴里一直哼着调调,我们来到一座比较大的县城,她直接就上了酒楼二层,慌得我忙在衣袋里翻看钱够不够。吕布让人动了州里的钱给我拿来是修行的可不是跟姑娘喝酒的,乱吃乱花没个计划回去可没法儿交差。
那花衣女在楼上冲我吆喝:“吃不吃鱼啊你?”我这才收了衣袋往楼上走,心里想说就当这也是一种修行吧,磨炼我的接人待物方面的能力。
她在二楼临窗的位置挑了个位置坐下,桌上摆了四样小菜,正在用筷子百无聊赖地拨弄盘里的鱼。
“并州这穷苦地方,什么好吃的都没有,鱼也不新鲜,我以为河北够穷的了,没想到这里更差劲。”
那鱼好大一条,淋了酱汁摆在盘里,上面还点缀些花花绿绿的配菜。我接连许多天没碰过荤腥,这会儿早已馋得口水直流。
她给我也倒上酒:“算是敬你的吧,救了我好几次呢。”
我迟疑道:“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人都敢杀,酒却不敢喝吗?况且女孩子敬你的酒,是不可以拒绝的。”
她开始笑起来,一边掩着面一边把酒喝了。我没有办法只好端起来一饮而尽,那辛辣的味道从嘴巴渗入胃里,跟着又是一阵灼热流上来。我砸吧着嘴一直哈气,她笑着夹给我一块鱼肉:“快吃些压压酒气。”
我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起初她还时不时给我夹菜,后来发现实在太碍事倒不如我自己吃得痛快,便自顾自在那边喝酒,而我兀自埋头吃饭。
她倚在窗边抱膝而谈:“北方的鱼长得慢,因此肉特别粗糙结实,但是胜在肉多刺少,很适合你这样性格脾气的人吃。过了长江,鱼儿熟得就快,跟天气也有关,那儿的鱼随时都能打
捞,个顶个儿的小巧,但却无比鲜嫩,吃起来像草原上的奶糕。哎,你吃过奶糕没有。”
我摇摇头,去想鱼肉如果吃起来不结实那还能叫肉吗?她看出我的猜测,拿筷子蘸了酒反复在桌上写字:“你这大老粗,只知道吃饱,还不知道什么叫‘好’。些许等过上几年你官职大了,口味也该好起来了。”
“官再大也是先要吃饱的。有肉吃就很好了,如果还能靠吃肉吃到饱,那我已经对人生没有什么要求了。”
她哈哈大笑,就听酒楼里脚步杂乱,我们去看楼梯那边已经冲上来两个提枪的男人。花衣女笑着说:“人的想法总是在变的。比如今天你就不会再乱发慈悲饶了那些本就该死的人了。”
她的话说完我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就见昨天被我放走的那个断了一臂的人也从楼梯处上来,指着我凶狠道:“就是他把师弟们都给杀了!”
那两枪客发一声喊,拎着枪便冲过来了。我本想从窗户边溜出去把他俩引到楼下去打,免得打坏了酒楼的东西还得赔钱。可是想到这花衣女不光坐在旁边,还喝了不少的酒,怕我走后她又被那断臂人抓住,万一为了泄愤再直接杀了就不好了。
我一脚踢开一枪一手拨开一枪,那俩枪头打了个转儿,调整好角度又上下同时刺了过来。我的刀立在窗户边上,我伸手去够,连连被枪点开,好几次都差点碰到九环刀了都险些被扎上一枪。如此我成了空手斗二枪。
花衣女似乎喝多了,看我手忙脚乱的样子居然大笑不止:“腰啊,腰!腰动起来,不要那么死板,两条木枪而已,要么砍断枪头要么砍断人头就不用累啦!”
我听她说话疯疯癫癫知道一准喝醉了,心想我刀不是不在
手么,要我怎么又是砍枪又是砍头的!
我顺手抄起一条板凳抱在怀里,挥舞着与他俩抗衡。那两杆枪头叮叮当当插在我举在面前的板凳上,我猛地往前一掷,迫得他俩跳开,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解了布袋把九环雁翅刀提在了手里。
直到现在我这才体会到,原来这十几斤的家伙握在手里,就是江湖人的胆。
人有了胆气自然就不再畏惧,我主动上前左右挥砍,以一敌二也没啥好恐惧的。自从那天在山上杀光一寨子的山贼之后我的胆子变得特别大,而且回想这出来以后大多都是以少打多,因此也养成了习惯,譬如这一刀出去该先砍谁,谁的功夫硬一些,谁的胆气狠一些,渐渐的都摸出些规律来。实战果然是最好的老师,这大概就是吕布执意让我出来的原因吧。
这俩枪客比那断臂人多学了三式,之前见识过这些功夫,这会打起来也没什么好触怕的,很自然而然地一刀挑飞一杆枪头,回身一刀又砍掉一人脑袋。断了枪头的那人骂了一句扭头就跑,剩下那个断臂的人愣在楼梯口处。
他没动我也没动,我不知道他在思考着什么。忽然他转身也要逃,我便两步追上去一刀也把他砍了。
这一番折腾店家已经报了官,楼下围观的百姓被赶来的卫兵推搡,吵闹声传到了楼上。我回身去找那花衣女子,见她跨坐在窗台向下张望,忽而喜上眉梢挥了一下手,转过来对我说:“这儿没法呆了,我们从这里逃跑!”
我伸手去捉她,怕她不小心从窗户上摔下去,一个“哎”字在喉咙里没喊出来,她另一只腿从窗内跨了出去一跃而下。我追到窗口,见她已经婀娜妖娆地走在路上,向着地上趴着的一个人走
去。
卫兵冲破围观百姓闯进酒楼,我试量试量咬咬牙也从二楼跳下,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爬起来满身是土向那花衣女子追去。来到她身边后发现地上趴着那人是被我砍断枪头后逃跑的那个,背上不知被什么人砍了一刀,仔细看时脊柱都断了,伤口又深又狠。
花衣女子摇摇头,接着往前走了,我上前一步拽住她:“你喝多了别乱跑,跟我来!”
她的表情略带惊讶,没来得及分辨就被我拉走了。出了县城我们避开大道,往偏僻的地方走。她的酒气醒了一些,对我嬉笑道:“越走越荒凉,你带着一个女孩子往这种地方走,到底是何居心呀?”
“我是在躲官兵啊,什么什么居心!”
前面一条土路蜿蜒地爬上山去,我在那里踟蹰一会儿,花衣女在旁边问:“你猜上面是贼窝呢还是百姓呢?”
“你就在这里找个地方歇息一下等我吧。上面要是贼窝,我端了他们再下来找你,如果是百姓我就打听一户人家,要是办成了事也下来接你,或者把你也送上山跟百姓们住着去。”
“要是你回不来呢?”
我一下语塞,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种问题,一直盲打莽撞的,以为自己的人生和别人终归不会太一样。就好像山贼会死,卫兵也会死,而我在他们之中死里逃生那么多次,在我的主观意识里这个世界是围绕着我来运转的,因此我应该是万事万物中最独特的那一个。
我对她说:“如果我回不来,你就去晋阳刺史府找一个叫吕布或者张辽的人,告诉他我在这里没能下来山,其他你就不用管了。”
她点点头:“那我还是同你一起上去吧,别万一他们问起我来的时候我说不出个一二三。”
我不想让她跟着,
可她又再三央求,还说什么万一自己在山下被过路的强盗掳走该怎么办。说了几番也没有效果,我只好带着她一起走,并再三叮嘱她有危险要第一时间自保或者逃跑,她听了只是笑。
上得山来看到几处简陋的茅草屋和小块的田地,我心里稍稍安稳下来。在田间闲聊的几个村人看到我们进来显得有些紧张,不住地往这边打量。我过去向他们打听有没有从老婆婆那个村子出来的人,他们都颇为警惕,一昧地躲闪和避而不答。
这时山下响起一声唿哨,接着那唿哨声迅速接近,每响起一次就觉得离我们又近了几分。我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一个身着劲装的男人从山下一个纵跃便到了我们身前,这一下大概有三四丈远,就连老虎豹子也不能够一下子蹿出去这般距离。那人站定后又打了一个唿哨,我这才知道刚刚是他一直在发信号。
当我还在纳闷这是不是追来的官兵时,山下陆陆续续跑上来二三十人,我一看他们手里的长枪心里就雪亮了,搞了半天还是童渊门下那群不成器的弟子。
想起那个被我砍掉一只手的人说,多少同门因为童渊的条件太苛刻,索性学了武艺后占山为王或者落草为寇去了,仗着自己有些本事便欺压百姓,也算是逍遥自在。
二十多条枪齐刷刷指着我,飞身唿哨的这个人背负着手却没拿兵器。旁边一人对他道:“丁师兄,就是这小子,来来回回杀了咱们不少师兄弟。师父说了,最新的试炼改成他,谁能把他杀了就算入门及格了。”
丁师兄刚想说话,就见又是一条人影从旁地蹿过,落在地上后长啸一声,跟着也有二十多个手提长剑的门人出现,剑尖儿上扬,也都指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