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听黄海棠这么说便反问道:“你不带着伤么,怎么和我打?难不成跟岭南王学了两下子还真不把人放眼里了?”黄海棠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妹子我今日是不得便啦!我说的二对二,是指李师兄您和童师兄门下的张绣贤侄,以及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
黄海棠这样一说,全场的注意力可都盯到我和黄忠身上了。人家张绣是何许人物,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北地枪王,要是他和剑神李彦拆上几招并不落败也是正常。而我和黄忠师兄一个比一个没有名气,黄忠师兄一把年纪胡子邋遢的,我年纪轻轻没点真才实学的,让我俩一个挑战北地枪王一个挑战剑神李彦,难怪众人看我们的眼光都那么奇特。
黄海棠说完也不管李彦有没有意见便折身回来了,对我和黄忠道:“好了,这下你们俩选吧!”
我脑袋里呼啸而过一万句骂人的话,到了嘴边都生生噎住了。黄海棠说得如此之轻松好像去买菜买肉一样那么简单,随便挑挑就完事了,这可是天下四绝和他的徒弟啊,这李彦自从没能拿下童渊的徒弟赵云就一直心里窝着火没处撒泄,故而弄了这么多人的阵仗来,今天就是想在人前显摆,好堵住江湖人的悠悠之口。张绣和张任不远万里从凉州和益州赶来,当然也是奉了师门的密令前来守住童渊的这块金字招牌。这两方人都卯足了劲想把算盘打响,我和黄忠师兄两个人又怎么够他俩打的?我看黄海棠平时行事癫狂,没想到这节骨眼上居然还能说出这般没轻没重的话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哪知黄忠十分平静,没事人似的说道:“我怎样都行,看高顺师弟的吧。”
我以为我听错了,仔细端详了
黄忠一番,发现他确实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说“怎样都行”的意思是指跟谁打都输不了还是说跟谁打都没胜算?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但是他突然让我挑,我一下子也没了主意。
黄海棠问我道:“忠儿问你话呢,呆子。你想和谁打啊?”
虽说是师父,但是黄海棠年纪轻轻叫一声忠儿还是听得我百般不自在。我问黄海棠道:“有区别吗?”黄海棠点头道:“当然有啊!你跟张绣打的话是非赢不可,跟李彦打的话只要别输就行。”我沮丧道:“这听起来还是没什么区别。”
黄忠见我苦恼,便说道:“要不然我打完一个再接着打下一个吧。”他这话一出听得我一个激灵,这黄忠是疯了还是神志不清醒了?先不说驰名天下已久的剑神,就连刚刚和马超对阵的张任那套百鸟朝凤枪也是天下一等一的绝技了,虽然和童渊教得有所出入,但是想来这首席大弟子张绣的枪法肯定是在张任之上的啊!即使这样黄忠还有信心以一打二?
黄海棠反驳他道:“如此太轻视人了,即便胜了对你名声也没好处,反会遭他们胡编乱造编排你。”黄忠听了点点头没再说话,意思是听从安排。黄海棠转过头问我道:“怎么呆子,还在怕吗?”
我发现黄海棠屡次对我说这句话都有奇效——当时我就联想到那一日赵云在李彦的剑下枪出如龙和他打得难解难分的潇洒样子来,赵云英俊年少的模样配上黄海棠玲珑卓越的身姿,简直一对江湖上广为传颂的神仙眷侣。
我咬咬牙,发横道:“我打李彦!”
我本以为我这样说完黄海棠和黄忠会多少夸赞我几句,没想到黄忠只说了句:“既然这样那我就先下场了。”
说着抄起地上的铁片刀便走了下去,对张绣一抱拳说道:“有请北地枪王赐教。”
张绣抱着手臂,听得黄忠叫他,先是不经意地瞄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就凭你也想跟剑神打?”接着张绣松开臂膀,从旁边提着一杆白蜡枪也下了场。
黄忠黄盖还有张绣张任四人都是秘密前来,一没带亲兵二没带随从,穿着打扮也刻意调换过,各个都是粗衣粝食,带的兵器也都是寻常铁匠铺可以买到的街边刀枪,除了马超和太史慈以外几乎本人带自己常用的神兵宝器来。
黄忠往那里一站,前后脚呈平行线挪开,双手分上下攥住刀柄,看上去更像是擎得关二哥那种大刀而非铁片刀。张绣见了便说道:“看来你也是习惯马上作战使长刀的,今天占了你兵器之利,先进招吧!”黄忠神色如常道:“无妨,短刀我也使得习惯。”
张绣眉宇间明显有些不乐意,显然他摆了高姿态对方就该顺着他北地枪王的台阶下去,想来张绣近年来名满西凉,身边也是众星捧月的待遇,好像还从没遇到黄忠这般不识抬举的人,明摆着给你便宜还不占,硬要在嘴上逞强。张绣笑了笑道:“那么留神了。”
张绣点出一枪直奔黄忠面门,黄忠双手持刀一动不动,就见那枪头行至半途突然又抽了回去,原来只是虚晃一枪,跟着灰色的枪影一条条抖擞开来,霎时间就把黄忠罩在了里面。
跟童渊门下的人打过这么多次我也明白了几分,他这套枪法从最基础的飞燕枪算起,到最后一路绝招凤凰枪为止,无非都是四个字“虚实结合。”其精髓就在于你挡哪枪哪枪就是虚的,你不躲哪枪哪枪就是实的。之所以会有一百多套枪法酝酿出一
招杀敌之枪来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反正杀人只需要一枪,其他的无非给对阵之人多添些眼花缭乱的错觉罢了。
如此看来要破童渊这套百鸟朝凤枪也不难,就像马超一样和他斗快,他快你更快,别管虚的实的统统挡下,待对方出必杀技你也跟着上去一换一,谁运气好谁水平高谁便赢了——可这种假说一开始就不成立,因为挡不下前一百枪的自然也接不下那杀人的一枪,像马超这样可以挡得下那一百枪的自然也不畏惧那凤凰枪或者落凤枪。所以百鸟朝凤枪看起来变化纷杂虚实难辨,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依旧相形见绌。
张任和马超对阵时最后使出的那一枪,明明是威力奇大的直刺,却演化成了中途下坠改刺敌人下盘,若不是马超仗着出手法的剑快,抢先一步封住了张任的去势,那一枪下来还真说不定谁胜谁负。在毛城时段城主也说赵云的百鸟朝凤枪不纯,那种一枪刺两人的本事就不是百鸟朝凤枪的手法,因此还质问赵云师从何处,结果被告知是自创的七探盘蛇枪,如此看来,张任赵云都深知这百鸟朝凤枪练到后期进展不大,才在此基础上又加以改进或强化,再看场上的张绣,身为童渊座下首席大弟子,不知又对这套枪法有怎样的理解了。
和张任的按部就班以及赵云的轻灵飘逸不同,张绣的枪法沉着稳重,同时又带有一丝不拘。张任是一套飞燕枪使全了才转下一套游禽枪,缺一枪少一纂都不会变招;而赵云恰恰相反,他出的每一枪都看不出任何套路,东一枪西一枪的随心所欲,使得也是童渊教得那些东西,但是连在一起就连祖上是同门的段城主都看不出来是一家。
张绣正好集了两个
师兄弟之长处,但是又比他们两个都要熟练。一套飞燕枪起手后可以在任意一招之后转换成其他枪法,待出个两三枪手腕一抖又使回飞燕枪。几个回合下来我发现张绣这杆枪真是使得天人合一,百余套枪法里的长短利弊都能单独被他择出来现打现用,而从头至尾整个枪法行云流水未曾卡顿断招一次,直至此时那百鸟朝凤枪才在张绣手里发挥出真正的威力,一时间场上枪影重重棍风声声,舞将起来竟盖住了北岳庙外的风雪声,就连李彦看得也不住点头,脸上浮现出一阵又一阵不得不服气的神情来。
而黄忠在场中心则如渊渟岳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海湖,正静静地凝视水面上的狂风暴雨,任凭海面上风高浪急,但是在水底向上看去,一切又安静如斯,仿佛一切喧闹都与水底无关,而所有喧嚣最后又都会归于海底的拥抱。
黄忠的刀法使起来大开大阖,虽说是一柄铁片短刀,可在他手里施展起来颇有几分关二哥疾风龙刀的架势,静如巍岳动如山崩,且刀法极其精准,每次出刀都正打在张绣的实枪上,至于那漫天飞舞的虚影黄忠是一概不予理会。
我惊讶的问黄海棠道:“怎的黄忠师兄的武功比他堂兄黄盖还要高?你曾亲自教过他这百鸟朝凤枪的破法吗?”
黄海棠闻言嗤鼻道:“这百鸟朝凤枪我都不会破,怎么教人啊?再说了,我只是负责领他进门并授以武学而已,至于他能走到何处、练成怎样都是他自己勤学苦练的造化而已。”她停了停,上下白我两眼,看得我心里发虚。黄海棠接着道:“你呀,要是有你这两个师兄一半争气,我也就没必要又是写信又是托人的把他俩从这么远请来给你压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