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振华和江天冬在子夜的带领下来到了鹫峰山上的庙宇,采苓早就在外头候着了。“您就是白家主?抱歉,我私自拿走了您园子里的药材,给您带来麻烦了。”
白振华慈祥地笑了笑:“事情的原委我已经听子夜说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不必再提。采苓,我知道你是好心想救助他人,你愿意跟我学习如何对症下药吗?”
采苓眼中透出一丝意外:“白家主,我当然愿意……谢谢、谢谢您愿意教我。”
“愿意学就好。病人在哪,先看症吧!”
采苓忙将他们引进后屋,屋里的病患们都按要求现出了原形,这样更利于诊断。“白家主,这边有重症,能否先看看他的情况?”
按采苓的指引,白振华来到昨日那位中年男人的病榻前,现在上面趴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野猪,尖锐的獠牙也被折断了一边。“他就是几天前被车撞伤,昨天服下田七后吐了血的那位吗?”
采苓羞愧地点点头:“是我轻率了,还请白家主救救他。”
“田七祛瘀止血,这本无不妥,只是我栽种的田七尚不足三年,药性不足以救治患者。今日我带来了很多草药,你继续给他用祛瘀止血的药剂就行。”白振华细细地在野猪被撞的地方揉按检查,野猪发出凄厉的叫声。“骨头错位了,我们得先帮他做复位。天冬,采苓,你们来搭把手,他皮厚,我怕不好做。做复位的时候也要注意,动作一定要快准狠,免得拖的时间长了让病患伤上加伤。”
江天冬有些担忧:“师父,我能帮他扎几针麻醉吗?我怕他等会痛起来忍不住挣扎加重了伤患处,也会误伤到我们。”
“嗯,你说得有道理。采苓,你也要记住,救助他人的前提是先保护好自己。天冬,谨记伤处附近只能做局部麻醉,万一复位时误伤了其他脏器,病患也不至于全无感觉。”
“师父,我对动物身上的穴位还不太熟悉,您指点我一下行吗?”
“不好意思,白家主,我能试一下吗?”采苓抢先提出请求:“他的皮比较厚,我怕你们力气不够扎不到点,而且我对他们的身体状况比较熟悉,您告诉我穴位在哪,我来扎。”
白振华想想也同意了。三人忙活了一阵,终于把野猪的伤势处理好了,白振华交代给采苓一些调养的药方作为辅助,野猪静养一个月就能下地了。接着他们又为其他患者诊断,白振华教了采苓一些诊治技巧和草药的知识,使她获益良多。转眼到了午饭时间,子夜为白振华师徒带来了饭菜。急症都在上午处理好了,午休后是为慢性和长期病患看诊,采苓趁着白振华师徒用膳的空档整理了上午所学的笔记。
“采苓,你不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吗?”
采苓抬起头,冲关心她的子夜报以一笑:“我不累也不饿。白家主教的这些很实用,我受益匪浅。子夜小姐,谢谢你愿意在白家主面前帮我们说话。”
子夜摇摇头:“我只是实话实说,是家主善心才帮上了你们,我实在当不起你这句谢。倒是我昨日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你,语气也有些过头了,请你原谅我的失礼才对。”
“你说的都没错,我确实该好好反省自己。”采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功夫不到家,都是我没有及时虚心求教才让患者受苦了。都治了那么久,那些患者早该有所好转才是,怎会还要等到你找上门来还缠绵病榻?”
“治病断症从来都没有说绝对的肯定,尤其是传统医术,医者要依照病患的体质和病情来斟酌用药。所谓特定的药治特定的病,也只是人群中大概率能接受的范围,并不代表所有人都适用。”慢里斯条地用完膳后,白振华这才开口道:“我们现在熟知的这些方子,哪个不是在从不同体质的病患身上经过大量调试后得出的结论,神农还得尝百草才能得知药草的效用。身为医者,多次根据病情的变化调试药剂是小心谨慎,而非医术不精。采苓,兽与人一样,都要根据体型、年龄的情况来调整药剂的用量和种类。药的剂量要从轻而起一点一点增加,虽然过程有点慢,但可以保障患者的身体不会出现太大的排斥。除非特殊情况,我是极不赞成下猛药的,对患者的身体刺激太大,甚至有反效果。”
午后,庙宇的中庭里排起了长队,就连匆匆赶来帮忙的董思齐见了也啧啧称奇。在几人的协力诊治下,原住民们的伤患都得到了缓解,对白振华等人表示感激不尽。有原住民甚至带来了山林里一些珍稀的草药作为谢礼,白振华见有用便没有推辞,吩咐江天冬收下了。日头西斜,原住民们纷纷散去,白振华等人也要下山了。采苓送他们出了庙宇,几番欲言又止。
白振华瞧出了端倪,便对采苓笑道:“这山偏远得很,我这副老骨头怕是没法再这么爬山了。采苓,你若是得空便多来我家坐坐,有问题尽可来问,我也好给你些补给带回来,不知你意下如何?”
采苓连连点头:“白家主宽仁,我求之不得,本不该劳动白家主大驾的,这趟让您劳累了。您不仅帮了这些患者,还教会我这么多,这份恩情采苓日后定当报答。”说着就要跪下给白振华磕头。
白振华忙让江天冬阻止了她。“采苓,你有善心也有天份,我有心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可我……毕竟不是同类。”
“有教无类,况且我们白家的医术也已式微,你愿意学我就会教。”白振华亦不强求,只道:“悬壶济世是医者本分,若是道谢不必行此跪拜大礼,但拜师学艺就不同了。你可以先考虑,等你决定拜师了再向我跪拜也不迟。”
几日后的晚膳时分,白家大宅的饭桌座无虚席。吃饱喝足后,白振华让大家先别离席,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然后就丢下大家伙自己回了房间。
“姑,爷爷突然喊我们回来吃饭,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白皓雪小声问道。
“老姑,是不是那个拜月神教又来搞事情了?”
面对侄儿们的询问,白梦瑶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反正老白说一定要到,我就赶紧请假回来了。拜月神教最近倒是消停些,不过你们还是要小心,毕竟这些人惯会玩阴的,叫人防不胜防。”
“会不会是分家产?”一旁竖起耳朵的郝赟也凑了过来:“老爷子可能藏些祖传财物,先前有债在身不好出手,现在想着给你们了。”
白梦瑶一脸嫌弃地回道:“家里有没有财物我还能不知道嘛?我小时候都把家翻个底朝天了,祖传下来最值钱的也不过那本白家族谱和几枚印章……”话到此处,白梦瑶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郝赟:“不会真被你说中了吧?”
果然,白振华把白家家主的秘盒抱出来了,白少华等人忙腾开桌上的碗盘让他放下秘盒。众人屏气凝神,静待白振华发话。
“今晚让你们都回来,是想交代一下家族事务。我面前这个盒子装的是白家族谱、家主印章和每一位家主记录重大事件的手札,能接触到这个盒子的只有每一代家主本人。这盒子能传到我手上实属意料之外,但既然接手了,我就要尽到一家之主的责任。现在我年纪大了,先别说这身子骨还能活几年,就连记性也不大好了,趁我精神还行,我想把家主之位传给下一代。”白振华转向儿子:“根据传统,君遥应该是第一人选,可你很久之前就说过放弃。如今当着家人的面,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要放弃家主之位吗?”
“我没有继承家族的医术,又没有为家里做过太大的贡献,自问担当不起这份重责,所以自愿放弃家主的职位。”白君遥郑重说道:“但身为白家子孙,我定会秉承先祖遗训,治病救人,无愧于心。”
“好,人各有志,你能记得白家家训就好。”白振华抬起头,望向正对面的女儿:“阿瑶,你虽没有习得医术,但你在术法方面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我们一家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也少不了你的功劳。无论拜月神教是为了什么而跟我们白家宣战的,你都是我们白家唯一的代表。从前封建社会迂腐,现在是自由的社会,你也是家主的继任人选,你有什么看法?”
“行行行,别说了……”白梦瑶头痛扶额:“你既有心传位于我,直接把盒子给我就是,不必拉扯那些事。这坨事务我都包揽下来了,您老人家就安心清净地颐养天年吧!”
“你要是有这份自觉就该早早接下,不用等到我开口才勉为其难地收。”白振华把盒子交给了凛夜,由他带到饭桌另一头的白梦瑶面前。
“这妥妥的就是逼上梁山的节奏嘛。”白梦瑶打开盒子,随手翻了翻其中一本家主手札。“以我的性子,话说你就不怕我在上头乱涂乱画?”
“这就是你投胎到我家向白家先祖报恩的态度?”白振华冷嗤一声:“你这不是寒了先祖的心吗?”
“得,我错了,我端正态度,我自我检讨,行了吧?”白梦瑶忙结束了这个话题,随即又对上了在场大多数人探究的眼神,又道:“我前世跟白家先祖有渊源,很奇怪吗?”
“你还有前世记忆?”郝赟起初觉得不可思议,但想到三灵的存在便觉得是自己问得多余了。
白皓然连忙低声问道:“老姑,你前世发生了什么,白家先祖是怎么救的你?”
“八卦!无可奉告。”白梦瑶递给他一个假笑,把盒子里的东西装好盖上了。
董思齐也悄声问白少华是否真有其事,得到白少华的肯定后也有些吃惊,敢情这小表妹的来历不简单,难怪她身怀绝技。
“那么从现在起,白梦瑶就是白家的家主了,大家以后有事就向她汇报。阿瑶,身为家主,你要竭尽全力为白家排忧解难。”
老家主发了话,新任家主白梦瑶双手捧着木盒,勉为其难地在白振华面前行跪拜大礼。“是,新任家主白梦瑶领命。”
白振华满意地点点头:“好,家主之位定下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天冬,你跟我学医这几年进步很快,我观察过你的治疗手法,施针用药极有分寸,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要是能自信一点再好不过。我宣布,天冬可以出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