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受害者是眼前这个志愿者小梅,伤人的则是舒涵身在疗养院的母亲舒白。
自从父亲失踪后,舒涵的妈妈精神就出了些问题。
近两年来愈演愈烈,根本受不得一点刺激。
舒涵平时工作特别忙,实在难能照顾周到。
没办法,她只能每个月都花上近三分之一的薪资,把妈妈送到一下相对中高端的疗养机构,也是希望她能得到更好的照料。
只是这份固定支出里,并不包括妈妈隔三差五闯的祸,赔的钱。
“舒小姐,其实我已经不止一次跟你明说了。”
林姐对舒涵说,“像舒阿姨这种情况,我们疗养院一般是不收的。精神障碍的严重程度分为许多级,她属于有明显暴力倾向的,一般我们建议送到精神病院集中治疗。”
舒涵当然明白,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哪个做儿女的真的忍心把至亲至爱送到精神病院那种地方?
高墙,铁丝网,电击棍,长期强制注射的精神类药物。
不管真精神病还是家精神病,进去挨样套餐提一遍,人也就废了。
这一刻,舒涵内疚,后悔,自责,种种负面情绪汹涌而来,难以言表。
她承认自己心软且侥幸。
前几次妈妈惹事生非都是小打小闹,打破人脑袋,抓伤人脸,最多缝两针,赔个百八千块钱也就了了。
可这一次祸真的闯大了,看到那样一位热心善良的年轻女孩竟然被残伤到这个程度,舒涵心理是真的很难受。
但事情已经出了,再懊丧也于事无补,只能想办法解决面对。
“林姐,我妈现在在哪?”
舒涵看了眼手术室亮起的灯,心里默默祈祷顺利。
“还在院里,估计上镇定了。警察来了一趟,排除刑事伤害就走了,但小梅的家属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林姐说得坦诚。
虽然咱平时关系处得客客气气,互相都理解照应。
但这事儿既然出了,疗养院和肇事者家属之间,总是要有个明责划分的。
“先看手术情况,再定伤残级数,然后听家属诉求。最后协商价格,三方一起。”
林姐处理过这样的事,多少比舒涵有经验。
“反正先把心态调整好,上火也没用。是吧?”
林姐建议舒涵去找个律师,毕竟疗养院这么大的机构总肯定是有自己的法务顾问。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舒涵除了道歉和道谢,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了。
“不过,你有个心理准备。小梅这只眼球要是保不住,那至少得算五级伤残。”
要不是精神病患者,刑事那得是三年起步的。
“赔款的话,基本上在五十万到七十万,具体看最后的协商了。”
协商不成就提诉讼,反正林姐说的数字,基本上是参考了以往类似的案例。
而且林姐的意思是,疗养院的法务团队专业又强大,基本上这种事情一出,己方的责任额基本上是能被压缩到20以内的。
五十万到七十万。
就算折中六十万,那舒涵这里至少也要背上四五十万的数额。
这对于才毕业两年半的舒涵来说,等于是个天数字了。
积蓄还有多少?父亲走之后留下的债务还剩多少?家里仅有的房子能卖多少?
生活的苦难在这一刻瞬间化身为一个个不痛不痒的数字,轻飘飘的,却一寸寸攫住了舒涵的呼吸。
她不得不把眼下唯一可控的变量寄托在了唐慎骁的身上——
这个优秀的眼科专家能保住小梅姑娘多少视力,也就意味着舒涵在之后的赔偿金额上,能松多大的气。
漫长了六个小时过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