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顿了一会儿,金奶奶才又继续,“那时的老太爷,也就是金荣的爷爷,给他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叫顾爱婷,父亲是当时金陵城的政界要员。
当时的金家还没现在这样的规模,能和顾家和亲,算是高攀。又赶上那段日子金家在生意上遇到了点困难,不得不借助这次联姻来稳住局势。
金荣作为金家的长门长孙虽然心里不情愿,却也不敢违抗。可就在金荣大婚的那天当晚,兰儿竟然偷偷离开了家投湖自尽。幸亏被路人救起送到医院,方才得知自己已经怀了金荣的骨肉。”
说到这儿,老人又是一声叹息,看来确实是对这个养女心疼至极。
“修养了两个月,兰儿去找金荣,是想告诉他孩子的事。可没想到,金荣没见着,却是让金诚给撞见了。
金诚是金荣爸爸年轻时在外面风流,生下的私生子。后来,他母亲和别人结了婚,就撇下这孩子不管。金荣的爷爷说,毕竟是金家的骨血,不能流落到外面。我看那孩子也实在可怜,就接过来,带在身边。谁知......竟是子系中山狼。
金诚告诉金兰,顾爱婷也已经怀了金荣的孩子,劝她为了金荣好,就别再去打扰他。还好心地给兰儿安排了住处,找人照顾她的起居,实际上却是在计划要害金兰的阴谋。”
说到这儿,金奶奶剧烈地咳了一阵,想是现在说起这事,还是被气得不轻。我轻轻拍了拍老人的后背,给她顺气。
缓了一会儿,她才又继续,“金诚把兰儿怀了孩子的事告诉给顾爱婷的父亲,并亲口答应会除掉金兰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借此得到了顾家的信任。
他在兰儿的食物里下了慢性毒药,打算在兰儿生孩子的时候,伪造成难产,让这对母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老天有眼,兰儿在分娩的前几天,觉察出了不对劲,偷偷逃出金诚的住处,没等到预产期,就剖腹产生下林奇。只是她自己却在生产完以后,体力不支,毒发身亡。
奇奇这孩子一出生就没了亲娘,身体也一直不好,太过劳累或是受了外伤就容易引发高烧,甚至会产生幻觉,身体上也会十分痛苦。”
金奶奶的话让我想起林奇陪我回老家发丧,当晚就发了高烧,一定是过于劳累再加上外伤的缘故,难怪他会有那样强烈的反应。
金奶奶拉起我手,轻轻拍了拍,“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听说上次林奇高烧是你照顾了他好几天。”我登时一愣,这老奶奶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老人微微一笑,“林震那孩子,我也认识,他经常陪我聊天,说起来倒是比我这亲孙子见面的次数还要多些。”靠,原来是林震这个奸细,我在心里默默地给他画了个圈圈。
金奶奶说到这儿,又咳了几声,我刚要抬手给她捶背,却被她抓住手腕,将手上的一只翡翠玉镯脱下来带到我腕上,“奶奶给的。”
那玉镯通体碧绿,一丝杂质也没有,任我一个不懂玉的人也看得出,肯定价值连城,“奶奶,这个......太贵重了吧。”
“你是奇奇心尖儿上的人,奶奶看得出来。”老人的声音很是恳切,情绪似乎也有些激动,“丫头,奇奇身子弱,你要帮奶奶照顾好他,珍惜你俩在一起的日子。这孩子命苦,注定了不能......”
“奶奶......”金奶奶的话突然被打断,一个颀长的身影很急促地走了过来,是林奇,“奶奶,爷爷请您过去,说是趁着几位叔叔都在,要商量件事。”
金奶奶没再继续被林奇打断的后半句,微微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回去吧。”林奇走到她身后,缓缓推起轮椅,似乎是松了口气。
重又回到后厅的时候,餐碟已经被撤下去,换上了茶盏。精致小巧的紫砂杯子里,传出阵阵茗香,不过却没有属于我和林奇的一杯。
见金奶奶进门,金家爷爷才音色郑重地开口,“今天借着大家来给我祝寿之机,我想宣布一件事,就是把我大儿子和大儿媳的灵牌摆进金家祠堂。想必大家都知道,犬儿和其拙荆,克死异乡,尸骨无存。”
金家爷爷顿了顿,似是有些伤感,“这件事本来早就该办,只是近几年,我和誉琛都忙着生意上的事,一直耽搁下来。我打算年前祭祖的时候,就把这事一并办了,诸位怎么看?”
话音一落,几位金家叔叔便随声附和着说正该如此,金老爷子也频频点头。
“爷爷,”我身边的林奇忽然出声,“既然父亲和大妈的牌位要摆进祠堂,那我生母和养母的牌位也应该一同摆进去。”
“放肆!你生母和你父亲并没成婚,不算是金家的人怎么能进金家祠堂?更别提你那个养母,她是个什么身份!想进金家祠堂?也不怕脏了老祖宗的地方!”金老爷子垂在颌下的胡须都抖了抖,看来是真的动了气。
金誉琛赶紧过来打圆场,“爷爷,您别生气,二弟也是爱母心切,这件事我们再商议商议,看看有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商议什么?没什么可商议的,就这么定了!”金老爷子大手在桌上一拍,显然怒气未消。
“那好,今年回乡祭祖,我不会去!”是林奇的声音,低沉而淡漠,无悲无喜。
我的手忽的被牵住,“我们走了。”话音一落,我的身体就被拖进一个结实的臂弯,林奇揽着我腰,径直朝门口走,看都没看其他人一眼。
身后传来“啪”的一声巨响,似是什么东西被掀翻在地,紧接着就是金老爷子的爆吼,“小兔崽子,走了就别回来!”
“你个老东西!逼走了我孙子,他要是不再回来,我跟你没完!”是金奶奶的怒骂声。
林奇拉着我,很快就出了院落,古铜色的大门沉沉关闭,隔断了里面的噪杂与喧闹。
那晚,一直到我俩躺上主卧的大床,林奇都神色如常,只在我关了壁灯之后,他才在我头顶声音很轻很轻地说了句,“我心里憋屈。”
我始终以为我身边的这个男人足够强大,以至于对所有的事都能淡然处之,不入眼,不上心,却原来并非如此。
他似乎只在暮色深沉,四下无人的夜里,才敢靠在我身边,声音低低地告诉我,他不是刀枪不入,他也会难过伤心。
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那句“我心里憋屈”慢慢鼓胀,直撑得自己心口生疼。侧身抱住他,我动作生涩地去吻他的薄唇。
眼前这个我追逐了六年的男人,看见他难过我会心疼,本能地想要帮他,温暖他,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用这种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