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仔细回想最近的生活,发现崔婴已经有五天没有主动来找过他。 是从千秋节开始,还是从更早开始,他也搞不清楚。 休假三天,堆积很多奏折和公务,忙碌两天才全部弄完,司徒霖对自己忽略崔婴感到有些抱歉。 他叫来李奚,让李奚给云雪阁传旨,想和崔婴一起用晚膳。 司徒霖又觉得把崔婴叫过来不太合适,就说晚膳摆在云雪阁,他稍后会过去。 李奚带去圣人口信,崔婴面无波澜应下来,这让李奚也觉得反常。 “圣人,崔贵妃貌似心情不好,您今晚去云雪阁还是说些好听话,安慰一下贵妃吧。”李奚回来汇报,忍不住多嘴嘱咐司徒霖。 司徒霖鲜少露出为难的神色:“朕……不会安慰女郎,究竟怎么算是哄人啊?” “圣人,您问杂家,杂家问谁?杂家不算是男人,哪会哄女郎开心啊!”李奚哭笑不得,圣人不该问到他这里,他一个残缺之人早就没有感情这方面的困扰。 “那你说朕该如何?送她些什么?还是做些什么?” 李奚眼前一亮:“圣人,您带上花去,内务府还有培育的双色菊花,很是特别,目前还没有分到各宫去,奴婢这就去给您挑上几盆品相好的一同带去云雪阁。” 司徒霖微微颔首:“这倒是个好办法,按你说的去做吧。” 李奚领命出门,司徒霖坐在桌案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该说些什么好听的哄哄贵妃。 然后他就发现一个大问题,他因为尊重贵妃的意愿,一直忍着没有碰贵妃,会不会是因为他没有主动亲近贵妃,导致贵妃胡思乱想? “这可就难办了……朕怎么知道贵妃想不想和朕接触……”司徒霖喃喃自语着。 王铄不知从哪冒出来:“好办啊,您先去接触,贵妃反应是拒绝,您在收回手呗。” “去去去,怎么哪都有你?偷听朕讲话,罚你……” “铄知罪!这是铄的工作使然,铄总要竖起耳朵听人讲话。” 司徒霖不再吵着要罚王铄,他接着刚才的问题:“不可,贵妃本就谨小慎微,朕若是触碰她,她绝对不会拒绝。” “那您还犹豫什么?” “朕是在琢磨如何哄贵妃!强扭的瓜不甜,我若是强制去碰贵妃,被她恨上,那就功亏一篑!” “我猜崔贵妃便是因着您这般犹豫不决才生气的,您是贵妃的丈夫,这种事本来就应该您来主动,让女郎一直等一直等,换谁也恼气您。” “王铄你总算说些有用的话,你分析得对啊!朕此次就要主动些!” 司徒霖根据王铄的话去回想,以前都是他在御房批奏折,贵妃主动来找他,带小食羹汤来慰问他,甚至晚膳后一起消食散步,都是贵妃主动找他比较多。 他不能因为自己是皇上就总是等着贵妃来讨好他,总让女郎主动不是君子的做法。 况且他还是贵妃的夫君,他应该给贵妃更加确定的反馈才对。 “王铄,下值后该走你就走吧。这儿没你的事了。”司徒霖不知想起什么,急着要去做,匆匆地站起身,大跨步离开御房,还不忘给王铄下逐客令。 “不是您让我来的吗……”王铄一脸懵,搞不明白皇上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做法,摇摇头,自己也跟着离开。 * 云雪阁今晚很热闹,皇上要来这里用晚膳,按规制调来很多宫婢,崔婴也早早坐在桌前等着皇上。 往日皇上都是很准时的人,今日可能是事物繁忙,罕见地迟到。 晚膳上齐菜品,崔婴坐着等候一刻钟,司徒霖才步履匆匆地赶过来。 他身后跟着执灯的小豆子,还不停地嘱咐:“皇上您慢些,注意脚下。” 司徒霖因着迟到心情很急迫,赶到正殿,见着崔婴要行礼,两只手托着她的双臂把人架起来。 “朕的错,朕迟到了。” “圣人怎会有错,妾没有出门恭迎,实在失礼。” “快别说客套话,饿不饿?开始用膳吧。”司徒霖怕崔婴饿到,赶忙夹上一筷子放进自己碗里,示意崔婴可以动筷。 然后他就找来小碗,认真挑起鱼刺,挑完把鱼肉挪到崔婴面前。 崔婴有些受宠若惊,平日的司徒霖不会这样待她,她也不知司徒霖意欲何为,只得谢恩吃下去。 因为云雪阁是四方餐桌,二人坐的不远,崔婴看着认真挑鱼刺的皇上,突然在饭香里闻到存在感强烈的皂香。 崔婴定睛仔细端详,才发现司
徒霖头发还没干,潮潮地挽起单束马尾,发尾没干透,一缕一缕贴在背上。 这难以忽视的皂香,新换的法翠宝相花暗纹圆领袍,过于殷勤的做法。 一切连在一起,那么奇怪又那么合理。 崔婴的心一截一截凉下去,这一天终于到来。 她早就想过皇上提同房的情形,原本相爱的两人做这件事是幸福且自然的。 现在她已经知晓皇上和贤妃酒后同宿,她心中有刺,皇上再这般精心准备,她过去幻想的美好,就像个笑话。 可崔婴表面上不敢表露,只是强颜欢笑,故作欣喜。 今日崔婴很配合,司徒霖心下了然,原来真是因为自己迟迟不主动,导致贵妃有怨言。 贵妃等他主动等待这么久,想来也是十分辛苦。 晚膳过后,他让李奚把双色菊花搬来院中,又摆上桌案,两人晒月光喝喝茶。 聊到尽兴时,司徒霖默默地把手挪过去扶住崔婴的肩。 崔婴没有拒绝,顺从地把头靠在司徒霖的肩膀上。 她对这样的自己很不齿,只是被司徒霖碰一下肩膀,她的心就狂跳不止,她就是喜欢眼前这人,哪怕这人是无情的帝王,她早已将心交出去。 司徒霖抬头望着月亮,突然想回头瞧瞧靠在他肩膀的崔婴。 这一回头,他心被狠狠地一扯。 女郎靠在他的肩上,鼻头微红,眼睛蓄满泪水,神情是那么的落寞。 司徒霖此刻觉得女郎离他那么近,又那么远,崔婴那样的表情,好像随时会离开他。 司徒霖实在忍不住抱紧眼前的人儿,他只想紧紧地把人箍在怀中。 被困在怀中的崔婴听到司徒霖沉稳有力的心跳,二人的心跳重合,一同缓慢下来。 她从未有过这种依恋的感觉,沉溺在这宽阔的双肩给予她的怀抱。 崔婴把头埋进去,逃避一切,不去想那些不愉快,她多希望时光回到千秋节宴会散场,那时她若是不去司徒霖的寝宫该多好。 她还可以装傻,天真的以为她和司徒霖之间就算掺杂了政治和权衡,依旧是真心实意的爱恋。 司徒霖双手捧起她的脸,用拇指拭去她脸上的泪。 然后轻柔的吻落下,像细雨的雨滴,滴落在她的额头,鼻尖,脸颊,滴落在她的唇畔。 崔婴早就明白,爱情是毁灭,是飞蛾扑火,是明知对方残忍无情,却还是满怀期待地献上自己。 她的手臂像两条藤蔓缠住司徒霖的脖颈,手指划过鸦羽般乌黑柔顺的发丝,穿插在司徒霖的脑后,将他的头抱住。 吻从先前轻柔的试探变得激烈,变得更加有侵略性。 司徒霖在攻城掠地,崔婴节节退让。 一吻毕,崔婴像脱水的鱼,仰着头大口喘息着空气。 “好笨,怎么喘的这样厉害?”司徒霖笑她,笑她亲吻时忘记呼吸。 崔婴缓过劲儿来,不言语,只是看着司徒霖。 司徒霖此时眼里也只看得到面前的女郎,没有别人。 有主见的女郎,会打老鼠的女郎,每次见到崔婴,总是那样特别,眼神里独有的淡漠,让他十分好奇。 此时司徒霖却读懂她那双眼睛里包含的情玉。 司徒霖把人拦腰抱起,往云雪阁的寝殿走去。 司徒霖骨节分明的手,食指和中指因为常年捉笔生了薄薄的茧。 他动作优雅像拆一件拿绸布裹好的珍稀藏品,先是把打的结一个个解开,又耐心地把木匣捧出,只是双手轻轻一按上面的机关,木匣盖子弹开,露出里面的宝珠。 一双手推拒着男人的肩膀。 司徒霖眉眼弯弯露出粲然一笑,俯下去亲她的脸颊,声音暗哑中带着别样的情愫:“我看看。” 崔婴脸早已红透,她一只小臂覆在眼睛上,微微偏过头,不去看。 那手却从未停止过拨弹,司徒霖就是绝佳的乐者,崔婴就是怀中那箜篌,认真地配合奏一曲醉春风。 逍遥飘渺的仙乐,乐者忘我地陶醉其中,琴弦跟着微微地颤动。 她忘却现在已是深秋,那春风吹得人暖烘烘的,只想着在花田里追赶粉蝶,追累了就倒在草丛中,仰面望着春日的阳光,伸手去捉飘落的残红。 司徒霖弹完最后一个音色,那春风拂过他,幻想中能闻到花瓣的余味。 崔婴久久不能回神,话本子里费尽笔墨详细描写如此美好的那事,现实真就像是昙花一现,随着迅速凋零……
司徒霖同样有些尴尬,母后怕他贪图享乐耽误正事,未曾为他找过通房,他也从未看过什么秘戏图,也不曾了解过阴阳调和之术。他身边又全是内侍,还有个大龄光棍王铄,这种问题他都不知道该问谁。 观察崔婴的神情,他能看出来女郎是蛮失望。 乐者只好把继续把箜篌抱起,搂在怀中,啄吻箜篌雕花的木制琴身,抚弄每一根琴弦。 崔婴感觉很痒,咯咯笑起来。 司徒霖见着她笑,失败带来的阴霾也消散。 鱼儿在池塘的残荷间追逐嬉戏,游来游去,荡起一圈圈涟漪。 那涟漪连绵不断,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又跑到另一处。 琴音轻快婉转,琴弦颤动,乐者孜孜不倦地拨弹着。 随着简单重复的音调,她好像置身水中被潮水淹没,潮水褪去复又袭来的漂浮感。 一时间头皮发麻,眼前出现千秋节那日全城点的烟花,砰地一声,在她脑内绽放。 “婴婴……”司徒霖单手抓着她的肩膀,用牙齿衔住女郎光洁的肩膀复又放开,唇轻轻碰触她通红的耳尖。 她好像沉在水底,耳朵听到的声音都那么遥远。 司徒霖说:“我心悦你,婴婴。” 崔婴怅然若失,烟花散去,她企图抓住也只是徒劳。 她渐渐回过神,想起来横在二人中间那根刺。 崔婴瞬间心如死灰,她的全部骨血皮肉都献给心上人,她不悔,但心上人对她没有爱只有玉,这让她无法接受。 泪落下,翻过鼻梁,沾湿了床榻。 “圣人,妾想沐浴。” 这才发觉,二人像浸过水的宣纸,纤薄贴覆在一起。 他赶忙拉过锦被给崔婴盖个严实,自己穿上衣裤,走去寝屋门口唤宫婢烧水抬进净室。 再回头去看床上的崔婴,消耗太多体力,早已沉沉睡去。 看着那床里侧裹紧被子小小一个女郎,不禁凑过去,俯身在女郎脸侧印上一吻。 皇上宿在云雪阁第二日早晨,下朝后赏赐就到达,崔婴得到一长串赏赐,有绫罗布匹,还有珠宝头面。 薛玳儿听说是皇上主动出击,她竭力安慰崔婴:“婴婴阿姊,你看你这待遇和裴君如就不一样,你转头就得到那么多赏赐,裴君如却一件没有,说明那晚皇上和她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崔婴有些犹豫,她觉得裴君如那腰酸背痛的样子,跟她刚经历的是一模一样,裴君如若是没经过这事,为何装得那般像? 或许圣人不过是雨露均沾,往后还会选择柳臻或薛玳儿来侍寝,她早已不敢肖想得到帝王的心。 令她没想到的是,初尝秘事的司徒霖十分亢奋,一连半个月,不是宿在云雪阁,就是把她召来自己的寝宫。 崔婴在这频繁的接触下,甚至想到不如来个人跟她争宠,她也不至于一天都睡不成好觉。 终于,苦不堪言的崔婴被逼得还是委婉讲出来。 司徒霖十分理解,然后发现自己已经不能独自入眠,还是依旧每日和崔婴黏在一起,不行那事也要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