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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陆明珠在轿车停下时便已警觉地抬起头,通过本来半开又快速降下来的车窗,她看到贺云那张极不显老且雍容的儒雅面孔,不禁放下心来。 不是招来坏人就好。 “贺先生。”陆明珠率先出声,乖巧又礼貌,笑意盈盈。 贺云走下车,看着她手里的咖喱鱼蛋,温和地问:“这是饿了?” 陆明珠摇头,“不不不,我因为在大哥家里尝不到这些可爱的食物,所以一个人出来吃,吃完就回去了。” 贺云一笑,“好吃吗?” “好吃!”比起山珍海味,别有一番风味,适合她的平民胃。 “可以给我尝尝吗?”贺云看向她没吃的那串鱼蛋。 陆明珠愣了一下,递过去说:“我以为贺先生这样的大人物不会吃路边摊。” “我是穷苦人出身,小时候想吃路边卖的小食却没钱买,只能流口水。而鱼蛋,也是我家乡比较常见的食物。”贺云捏着串起鱼蛋的竹签,吃得很优雅。 陆明珠哦了一声,调皮地道:“是不是很怀念?” 贺云点头,“确实。” 陆明珠就笑了,“很正常,忆苦思甜嘛!只有你们这些经历过苦难、磨难走向成功的人才懂得什么是忆苦思甜。我没吃过苦,我就不懂了。” “忆苦思甜?”贺云缓慢地念了一遍,“形容得很贴切。” “不是我说的,是一个伟人说的。”陆明珠三两下吃掉最后一颗鱼蛋,拿出手帕印了印嘴角担心留下痕迹,等贺云吃完,她把三根竹签扔进距离他们几步远的橙黄色铁皮垃圾桶内。 贺云看在眼里。 陆明珠却是习以为常,走回来说:“贺先生,我该回去了,再见。” 趁现在没上学,赶紧把剧本写完。 陆明珠做事,有始有终。 她以为贺云会客气地问她要不要送她一程,她已经做好接下来乘轿车而不坐黄包车的准备,结果贺云却问道:“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忙吗?” “没有。”仔细想想,写剧本也不是十分重要。 尤其是在有陆父做后盾的情况下,陆明珠很会给自己找向陆父各种要钱的理由。 不奋斗就有钱花,谁愿意辛辛苦苦地奋斗? 贺云得到陆明珠的答案后说:“明珠,能否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陆明珠一脸疑惑,“我初来乍到,我不认为我能帮到您什么。” “花旗银行里有别人一年前抵押的一批珍宝古玩,因货主生意失败,到期无法赎回,所以由银行自行处置。我收到请帖,准备去看看值不值得入手,想请你帮忙鉴定一二。”贺云道出他今日的去向,“我听说你在这方面很有天分,眼光奇准。” 陆明珠睁大眼:“您怎么知道?” 无论是原身,还是她,都是从小摸着珍宝古玩长大的。 原身家学渊源,又拜名师,不必细说,而陆 明珠从小长于章奶奶的老洋房里, ?()_?, 连门把手都是欧洲的皇家御用,再经老太太手把手地教导,去老朋友家把玩各种各样的古玩字画、奇珍异宝,养出来的眼力可想而知。 章奶奶还以她为蓝本写过一本讲述在古玩市场捡漏的小说呢! 她是女主。 老太太腿脚不方便,却不影响其他方面。 虽然年迈,但很爱追求时髦,手机、电脑玩得忒儿溜,经常沉迷于游戏,吐槽网络上的娱乐八卦,又因为她有阅历、有知识,笔优美,所以她在网上写起了小说。 去世前,老太太已经是一位大神级的网络作家! 牛不牛? 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陆明珠就是她的忠实读者,霸王榜榜一。 关于原身精于鉴定珠宝古玩的本领,知道的人不多,贺云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一想到他那么厉害,短短数日内找人调查到原身的过去也不是不可能,陆明珠立刻摆摆自己的小手,“我年轻,哪有什么奇准的眼光?无非是跟章老师四处溜达长长见识,贺先生还是找行内的前辈来鉴定并估价比较妥当,我能鉴定真假,却不太了解行情。” 贺云含笑道:“经阿萱介绍,请了两个有经验的老师傅掌眼,但我并不信任他们,只需你帮忙鉴定真假即可。” 陆明珠了然。 各行各业都是鱼龙混杂,尤其是做这一行的。 鉴定师不能保证自己每一次鉴定都是准确的,被人买通而撒弥天大谎的大有人在,商人造价亦不是新闻,有时候连货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买的是假古董假

珠宝,原身以前自然也打眼过,损失不少金钱。 “什么时候?”她问贺云。 看在他送给自己一大批名贵珠宝的份上,帮忙似乎是应该的。 贺云指指停在路边的轿车:“我正准备前往银行。” “那我就托贺先生的福去长长见识。”陆明珠很干脆。 “多谢。”贺云请她上车。 上车后,贺云问她:“你出来怎么没叫谢君峣陪你?朋友做得不够格。” “他有他的工作,我有我的事情,没必要天天在一起呀!”来港半个多月,陆明珠和谢君峣见过三次面,初见吃饭、约会吃饭、参加晚宴,很频繁了。 在她看来,情侣委实没必要黏得太紧,何况他们还不是情侣。 贺云很温和地笑,“你说得对,女孩子矜持些更显尊贵。” “人人平等,哪有什么尊贵不尊贵,我只是做我认为对的事情。”陆明珠头脑清醒,意志坚定,从来不受别人的左右,不为别人的目光而活,也擅长在聊天中找话题,“贺先生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懂得鉴定珠宝古玩的呢?” 贺云含蓄地道:“曲靖辉,你认识吗?” 陆明珠寻思片刻,“是不是一个又矮又瘦、爱穿一身灰色土布大衫和黑色老布鞋的老头儿?前儿在萱姐姐家晚宴上好似看到他的身影, 但离得远, 没说上话。” 贺云笑, “是他。他是阿萱介绍给我的老师傅之一,据说很有名气,花旗银行收下这批抵押品也是请他做的鉴定和估价,这回请他,他说若能请到你就更有保证了。本来不想打扰你,谁知你我有缘,竟在这里碰见你。” 遇见了,不请都不行。 陆明珠眨眨眼睛,“没想到这老头儿居然在背地里如此推崇我,真是受宠若惊!他家以前住的地方距离皇宫、王府很近,东富西贵,他在西、城开铺子,珠宝古玩生意做得特别好,客似云来,早些年跟章老师,就是教我鉴定珍宝古玩的老师,他跟章老师争夺同一幅字画,没抢过,后来又没抢过我,因为他当时有一批珠宝失窃,失了大半家当,没我有钱!” 陆明珠十分得意。 那些古字画是原身收藏中的精品,件件都达到了国宝级,是从王府里出来的清宫旧藏,一共花了50万大洋,堪称大手笔。 章老师求原身买,不惜躺在地上打滚威胁,因为原身不出手的话,会被卖给东瀛小鬼子。 每每听闻有国宝流失海外,老人家便痛心疾首。 那一回,陆父花钱花得肉痛,气得暴跳如雷。 陆明珠起先接收到原身的所有记忆,但十八年的记忆实在是太多了,太琐碎,因她只顾眼下,急于逃离上海,许多内容碎片都是短暂地在脑海里掠过,最近才陆续理清,渐渐想起一些之前不曾在意的细节。 譬如陆父花的钱,嘻嘻! 不得不说,人的大脑真神奇。 其实不奇怪,穿越的事情都能让她碰到,何况大脑的记忆。 贺云见她笑得神采飞扬,厚重的脂粉难掩姝色,不禁莞尔,“今天的这批珍宝古玩若能入手,里面有你喜欢的,我送你。” “那倒不必。”陆明珠得到的已经很多了,“我不夺人所爱。嗯,除了我爸的。” 陆父养她,天经地义。 贺云失笑。 谈笑间抵达花旗银行,总经理、经理都迎了出来。 在别人面前倨傲无比的美国人,此时在贺云面前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笑得极其谄媚,“贺先生里面请,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贺云随口问:“曲师傅到了吗?” 用英语,交流顺利。 “到了,到了,还有一位杜师傅,都是老相识。”花旗银行经常收到抵押物,和今天的两位鉴定师傅打过很多次交道。 陆明珠跟在贺云身后走进后世称之为贵宾室的内室。 见到他们,曲师傅和杜师傅立刻起身,态度恭敬,“贺先生。” 贺云冲他们颔首,说国语的语速仍旧十分缓慢,“待会儿就麻烦两位师傅了。” “不麻烦,不麻烦,能为您效劳,是我们的荣幸。”开口的是曲师傅,他比杜师傅经验更足,名气更大,杜师傅作为晚辈,处处以他为尊。 陆明珠笑嘻嘻地喊了一声:“曲师傅,好久不见哟!” 曲师傅惊讶地看着她,打量她几分钟后才确认是她,高兴地说:“明珠你来了,待会儿考考你,你的眼力可别退步了。” “放心,不会叫您失望的。” 陆明珠信心十足,“东西在哪儿?”<

> 银行总经理看了贺云一眼,经过他的同意后,很快取来一批珍宝古玩。 有珠宝、有古瓷、有字画、有玉雕,大的小的,约有数十件,一一陈列于长长的铺着红丝绒布的桌子上,颇是杂乱,却能让人一眼看出年代感。 确是旧物。 曲师傅开口:“虽然都是我曾经鉴定过的东西,但为了防止中途被调换或者损毁,我还得重新鉴定、重新估价。” “应该的。”叫沃克的银行总经理习惯他的风格。 曲师傅和杜师傅分别从长桌两头开始给这批物件做鉴定,很仔细。 陆明珠见猎心喜,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我请你来做鉴定的。”贺云发了话,沃克等人自然不会反对,只是盯着陆明珠拿起一件翡翠盖碗,不肯错开眼睛。 一入手,陆明珠就知真假。 底色是浅浅的湖绿色,轻薄透亮,漾着一缕缕绿花,花色灵动俏丽,雕工精美绝伦。 她仔细端详片刻,笑对贺云说:“乾隆工,真品无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翡翠盖碗本来有一对,这是其中一只,如果能凑成对,市价翻几倍不成问题。” 那一只在她手里。 就是老爷子的珍藏,和眼前这只不能说完全一致,因为花色的位置不同,但绝对出自同一块翠料,工艺出自同一人,连底部标识都一样。 翡翠盖碗极费料子,几十斤翠料才能出一只完美的翡翠盖碗,所以价格极高。 曲师傅惊讶回头,“你竟知道应有一对?” “很奇怪吗?”陆明珠反问。 曲师傅摇头,“奇怪又不奇怪。你的鉴定结果让我不感到奇怪,可你知道这样的翡翠盖碗原本有一对我就很奇怪了,除非你见过另一只。” 陆明珠笑笑不说话。 曲师傅明白了。 陆家祖辈从事这一行,早先在京城开铺子,收卖各种高档的珠宝古玩,人脉广,赚取到千万资财,陆明珠的爷爷很早以前被称为“陆百万”,几十年前才带全家迁居上海,后来的陆父又精明能干,他们家自然拥有许多宝贝。 陆明珠见过另一只翡翠盖碗,一点都不稀奇。 曲师傅接口道:“我在清宫的一份档案里看过相关记录,知道这对盖碗的来历,那一只遗失在战乱中,导致这一只价格低得多。” 陆明珠秒懂,“对呀,可惜了,不知道那一只翡翠盖碗流落何方。” 即使外国人听不懂他们说的国语,两人也很谨慎。 曲师傅低头看自己手里拿着的一只梅瓶,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看一遍,用生硬的英语对沃克说道:“当初鉴定时这只梅瓶是完好无损的,入前曾经过你们的重重检验,多 方确认, 现在出现一丝裂纹, 是你们保管不当,要折价的。” 沃克一惊,“坏了?” 凑近一看,果然看到一丝磕碰的痕迹。 好在这只梅瓶的定价不贵,不然真得赔死了。 这时,陆明珠看到一只漂亮的马鞍戒,戒面是碧绿色,戒臂是浓紫色,透明无暇,两色交相辉映,是典型的春带彩,让人一眼难忘。 又是一件清宫珍藏。 还有一支翠玉簪,翠艳欲滴,玲珑剔透,垂着四串滚圆小珍珠组成的一挂流苏。 年代不够久远,但看工艺和规制,可以确定是慈禧旧物。 下一个看的是字画,陆明珠比较小心,因为这是一幅王羲之的真迹,字里行间盖满乾隆的印章,密密麻麻,破坏原本的美感,价值跟着大打折扣。 陆明珠悄声问贺云:“贺先生,原来的货主是什么人?” “从北边来的遗老遗少,现姓金。”贺云着人打听得十分清楚,嘴角噙着一抹笑,“说是生意失败,其实是赌博赌输了。” 陆明珠又问了下整体价格,得到确切的数字后笑说:“可以收,光这一幅字就值了。” 才50万港币! 忒值了。 当年银行把价钱压得低,现在不可能加价太高,只把利息收回来再加一点赚头,因为买方是贺云,是银行大客户,他们给面子。 曲师傅和杜师傅也告诉贺云:“很合适。” 这些宝物的价值远远在估价之上,他们要是有钱收回去,转手卖给各个高门大户就能赚个一两倍,若运气好,赚十倍都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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