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吴大忠这样的,四十来岁,有三个儿女,这还是钱无病的丈母娘死的早,要不然,就算是七八个儿女,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情。
拿着行李,父女两人站在大街上,前面依然熙熙攘攘,不时还有喊叫声远远传来,甚至还有轰然的喝彩声,吴大忠朝着那边看了看,他并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是,自己得天黑之前找到自己的儿子和女婿才是正事。
“嫣然你跟着我,别走丢了,爹去找人问一下!”回头叮嘱女儿,吴大忠朝着倚在门边懒洋洋看着大街的一个店铺伙计走了过去。
“劳驾,小哥,我打听一下牛市怎么走!”
那伙计眉眼中有几分不大快活,铺子里的其他的人,都到前面大街上看热闹去了,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看守铺子,换谁也快活不起来,斜眼看着这个明显说着官话的汉子,他要理不理的回答道:“外地来的吧,去牛市干嘛,这要是歇脚,对面那悦来客栈就不错!”
“投亲!”吴大忠乐呵呵的说道,“这不刚来南京城吗,这道儿都不清楚!”
前面一阵大哗,然后又是一阵阵喝彩声,伙计心里好像猫爪子挠着一样:“顺着咱南街朝着西边再都三条街道,你看到那很气派的三层高楼,那就是到了牛市了,大叔,你家亲戚是做买卖的?”
吴大忠道了个谢,笑着回答:“不是,吃公家饭的!”
“啊,那你得去前面看看了,前面好像听说就是牛市的锦衣卫和平安伯府上正在干架呢,这要是在锦衣卫衙门里当差,没准前面就能看得到你那亲戚!”
“哎呀!”吴大忠身后的吴嫣然捂着小嘴,脸色一下就变了,牛市的锦衣卫和一个伯爷在当街打架,那钱无病怎么可能不在那里。
“谢谢小哥了,我这就过去看看!”吴大忠拉过吴嫣然,朝着前面人群拥挤之处匆匆走了过去。
“爹,无病他怎么会。在京城里,他不是挺安分的一个人吗?”吴嫣然有些惶然。
“安分个屁,这小子蔫坏,到这这边没人管着,这性子又折腾起来了,咱们两过去看看!”吴大忠骂了一句,也顾不得拥挤,拉着女儿就朝着人群挤了过去。
吴大忠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至于自己儿子身边那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哀嚎的人,直接就被他无视了。
吴虎臣手里拿着一根短木棒,以吴大忠的眼神,一眼之下,还没有认出那是一根枣木棒槌,而他的对手,手上也是拿着一根黑乎乎的棒子,此刻正和吴虎臣乒乒乓乓打得个不亦乐乎。
在场中捉对厮打的,还有几对,不过,吴大忠眼睛中可就见不到了,这才两个来月不见,吴虎臣的个头仿佛又长高了一些,此刻一身校尉的服色穿在身上,拿着木棒,竟然打出几分威风凛凛的味道。
“爹,是阿弟!”吴嫣然也看到了吴虎臣,不过,她的眼光在吴虎臣的身上扫了一下,见到自己的弟弟没什么大碍,急匆匆的又在场中的人影中寻找起来,既然吴虎臣都出现在了这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怎么会看不到呢?
“这小子倒是没有偷懒!”吴虎臣哼了一声,他看得出,吴虎臣和他的对手,两人虽然打得热闹,但是手中的家伙,都没有朝对方的要害招呼,正宗还是京城里卫所打架的那一套,刚刚悬起来的心,顿时又放了下去。
吴嫣然的眼光,终于在转了一圈后,在吴虎臣身后停住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里,只不过有些奇怪的是,钱无病没有和人动手,而是被人搂住,笑呵呵的从后面走了出来。
“住手!”从铺子里走出来的两人,看到外面一片狼藉,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几乎不约而同的大喊道。
场中正在厮打的几人,闻声立刻分离开里,两方人群中站立的人,也随着这短暂的停歇,赶紧将被在地下呻吟的同伴们搀扶起来。
“亏你们几个还说是打过鞑子的呢,一帮拿着木棒的锦衣卫都收拾不下来,真是给府上丢脸,都给回去!”林山岳收敛笑容,和钱无病分开,走到自己的人面前:“还嫌丢人丢的不够,都给我回去,留几个人伺候就行了!”
与此同时,钱无病也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这帮手下,果然不出所料,虽然人数占了优势,这动起手来,还是没占到多大便宜,不过,除了吴虎臣之外,两个总旗还有几个小旗身手不错,这倒是意外之喜了,没人喜欢自己手下都是一帮酒囊饭袋的。
“周总旗,你带大伙回去,剩下的事情我来应付,至于受伤的兄弟,每人去找刘司吏支取五两汤药钱!”
“百户,那这边。。!”周大福有些担忧。
“没事,不打不相识嘛!”钱无病笑了一笑:“貌似这林小伯爷,不是一个难说话的人,大家有点误会,说开了不就得了!行了,不用担心,快点带人走吧,只怕这个时候,兵马司的人已经过来了,对了把那几个应天府的兄弟也带走!”
有了两方主脑的命令,这人散得相当的快,潮水一般退去之后,就指剩下满街意犹未尽的看热闹的闲人,钱无病站在大街中间,大声喊道:“散了散了,都围在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人群散去,露出站立在人群中的吴大忠和吴嫣然,钱无病一愣,仿佛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眼睛一样的擦了擦眼,再定睛看去,老丈人身后站在正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可不是自己日夜思念的那个人?
钱无病笑着朝他们两人点点头,一把拉过吴虎臣,朝着那边指了一指:”你爹和你阿姐来了,你先去招呼他们一下,带他们回家,我把这边的事情弄好了就回去。”
吴虎臣欣然朝着自己的亲人跑了过去,钱无病这才回过头来,看着面对自己家将一脸不爽的林山岳。
兵马司的人马终于姗姗来迟,也许,是听得这边已经打完了的消息才加快了脚步,等到这边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哗哗啦啦的从远处来了几队官兵。
这一次,别说林山岳,就连钱无病都没兴趣搭理这些家伙了,林山岳对着他招了招手,留下几个家将在外面应付这些兵马司的官兵,两人走了进去。
“刚刚我那一锏若是打实了,你那刀会不会抽出来?”林山岳赶走凑过来伺候的掌柜,看得出,这话他憋了半天了。
“那小伯爷打实了没有?”钱无病反问道,旋即,两人相对看了一眼,大笑了起来。
一刻钟前,两人还横眉竖目打生打死,两人还定下了貌似有些不大公平的赌约,不过,此刻,无论是那一个人,都不约而同的不再提起这赌约的事情了,两人心里都明白,若是换个地方,两人生死相搏,没准能打出个结果来,但是这当街之上,两人这般打打,只怕谁也分不出高低来。
林山岳学的是临阵杀敌的招数,走的是大开大阖的路子,时间久了,这气力自然更不上,而钱无病气力倒是跟的上,但是,对着林山岳刚猛的攻势,招架躲避起来,也是很吃力的,而他又不敢真正抽出刀来杀伤对方或者给对方一记可断人心脉的重拳,所以,两人打了半天,竟然不约而同的住了手:“不打了!”
“我看你这年纪,还以为你这官儿也是靠着父辈的恩荫得来的,没想到你手下还真有那么两下子!”林山岳的逻辑很简单,这身手好的,人品一定也差不到哪里去,虽然今天折腾了这么一大场,但是,他倒是看钱无病有些顺眼起来,他也清楚,钱无病只怕还没有用出真本事。
“小伯爷的武艺也不错,我已经招架的很吃力,这要是我外面的那帮草包手下,只怕全上也困不住小伯爷!”花花轿子人抬人,既然林山岳没有恶言恶语了,钱无病自然也不会硬梆梆的。
“这么着,要不,你以后就跟着我吧,他日我为朝廷上沙场杀敌,你也跟着我,一刀一枪拼个前程出来光宗耀祖,总比穿着这身衣服在街上晃荡的强?”
林山岳很是真诚的想要“招揽”钱无病,在他的心里,这样的身手,做个锦衣卫太可惜了。
“那这铺子被我砸了?”钱无病指指四周。
“砸了就砸了呗,又不值得几个钱!”林山岳大大咧咧的说道。
“可这税钱,我还得收啊!”钱无病愁眉苦脸的说道:“这可是上面派下来的差事,内阁和刘公公那里都盯着的,小伯爷,你以为我就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无端端的和小伯爷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