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幕降临,视野昏暗,这座酒楼孤立于山脚,最近的楼房都在半里以外,附近没见到人影,这场打斗也不知被多少人看到。
他本来的确想将酒楼的人杀人灭口,但郦宛丘施师全都阻拦,他就退而求其次,想恐吓他们全家连夜搬离小镇,远走高飞。
张崇义走进酒楼找人,酒楼的老板伙计早不知躲在哪里去了,硬是一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他和戚大娘一起,把死人都堆到坍塌的小楼下,聚起柴火烧的干干净净,庆幸那座小楼与旁边的小楼还有距离,火势倒没有蔓延开来。
张崇义在溪边洗净手上的血渍,回到客栈换了一身衣服,戚大娘、郦宛丘、施师和秦无衣在外面静静地等着他。
经此一战,不但郦宛丘和施师看他的眼神里,带着浓浓惧意,就连一惯风骚的戚大娘都收敛许多,再也不敢随便揩油。
只有秦无衣兴高采烈,认为崇义哥哥是大英雄,杀几个坏蛋才是英雄本色,佩服的五体投地,连看他的眼神都比以前更有光彩。
他开门让四个女人进来说话,施师和秦无衣坐在床沿上,戚大娘和郦宛丘坐在春凳上,郦宛丘不知春凳的用处倒还坦然,戚大娘心里却是有些忸怩。
四个大人里,张崇义年纪最小,差两个月才十七岁,郦宛丘十七岁多一点,施师十八岁,戚大娘四十多岁,看起来他最为成熟稳重。
他不看她们,推开窗户悠悠望向外面,窗外是虚空。
窗口朝南,倒是没有北风灌进来。夜色已深,外面黑漆漆的,远处的树木和楼房都不甚清晰,只能隐约看到连绵起伏的楼房轮廓。
最终还是厚脸皮的戚大娘打破僵局,轻声道:“这个,张公子,我要是没猜错,你应该是幽州张家的人吧?”
张崇义轻轻抚摸着窗沿,侧头看着她,微笑道:“哦?怎么猜出来的?”戚大娘讪讪道:“你杀人的刀法里,隐藏着凛冽的枪意,杀气澎湃。”
张崇义哂笑道:“刀法里有枪意就一定是张家的人吗?不见得吧?天下将门高手,多数用枪,用枪的可不止幽州张家。
远的不说,这京城里的养维清大人可是被先帝御封为枪圣,他们家的枪法当世第一。”
戚大娘认真道:“养家的枪法我见识过,大气蓬勃,纵横飞舞,总体以横扫竖劈为主,力求气势逼人,与你的枪法路数完全不同。
至于其他的用枪世家,也没有和你枪法路数相近的。只有镇北大将军张家的风雷枪法,招式以直刺为主,几乎没有其他花样,枪意中夹着风雷之声。
刚才你虽然使得是刀,但几乎是刀刀直刺,形同长枪突刺,风雷之声格外刺耳。”
张崇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戚大娘深深笑道:“张公子,要不要打个赌,赌我已经猜出了你的身份?”
张崇义饶有兴趣道:“你想赌什么??”
戚大娘笑呵呵地指着郦宛丘道:“就赌她吧,我要是赢了,你带她走。我要是输了,你随时可潇洒离去,她是死是活绝不牵连你。”
郦宛丘羞得俏脸绯红,娇嗔道:“二姨,你说什么呢?谁要跟他走?懦夫一个,毫无担当。”
他们三个人聊着天,施师和秦无衣完全插不上话,只能默默听着看着,想着自己的心事。
直到此时此刻,施师才是真真切切认了当侍妾的命。
前两天她嘴里说着要给张崇义做牛做马、无怨无悔,但多年在菊香茶室当头牌乐伎、当王侯将相座上宾,养成了一种自视甚高又自伤自怜自卑的矛盾心理。
她总认为张崇义要把她好好供起来,捧在手掌心嘘寒问暖,爱的死去活来,所以即便是在杀机重重的京城,她都想着昂贵的漂亮衣服。
其实她对衣服没有太多要求,价值贵重的衣服固然很多,但平日里穿的比较朴素,她想要的是张崇义宠她的态度。这大概就是名伎的敏感脆弱心理作祟。
然而张崇义虽然没有表现出冷落她作贱她的意思,却也没有将她高看一眼,始终是用平常心对她,当真就像是对待侍妾。
她一开始愤怒过,挣扎过,抗议过,没事就使小性子,玩吃醋,生闷气,可是毫无用处。
张崇义没有惯着她,反而不动声色的给她最大的施压,你要是敢不听话,我张崇义就敢把你丢出去,让你自生自灭,让你回到勾栏妓院,当乐伎也好,当妓女也罢,悉听尊便。
堂堂镇北侯府会缺女人嘛?肯定不缺,什么样的女人都不缺。
堂堂当红乐伎,会缺男人嘛?玩起来不缺,但认真起来,肯定会缺一个娶她进门的男人。
都说将军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将军七十尤能提枪上阵,策马扬鞭。
可世上何曾有过七十岁的名妓?别说七十岁,过了三十岁还有人搭理你,都是人间奇迹。
她虽有不甘,却只能默默地改变自己,让自己尽快适应这种角色。今晚郦宛丘的突兀出现,将她最后那丝不甘都彻底粉碎。
京城名伎
,琴色双绝,听起来很牛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