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大拿了帖子,心里极度不爽,看了高炳义一眼:“他们在何处落脚?”
高炳义忙道:“顾永成住在聚丰楼不远的客来投,葛顺生听说在一个亲戚家落了脚,我叫伙计跟着他了,就在拉马巷进口第三家院子,巷子口是个长糕饼的摊子。”
梅大目光闪了闪,让高炳义叫狗子过来一趟。
不一会儿狗子过来,梅大把他拽一边儿说话儿去了,安然不免有些郁闷,越来越觉得狗子不像自己的徒弟,对梅大的话言听计从的,见他要跑,安然叫住他。
狗子站住脚:“师傅您叫俺啊。”
安然瞥了梅大一眼:“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傅啊。”狗子挠挠头嘿嘿一笑:“师傅您这话说的,俺跟顺子可是给师祖的厨刀磕过头的,哪还能有假的,师傅您好生在家待着,俺有正经事呢,回头办了事再来孝敬师傅。”撂下话一溜烟跑了。
听见梅大的低笑,安然不禁白了他一眼:“狗子还小呢,你倒是叫他做什么事儿去了,神神秘秘的。”
梅大拉着她的手看了她一会儿,在她手上写:“是你徒弟跑不了,放心吧,我不跟你抢,狗子是齐州人,又自小满城里跑,道儿熟,前儿先生不说想吃长寿糕,我让他跑一趟罢了。”
安然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总觉这男人的话不可信,有时安然就纳闷,自己以前怎会觉得他是个老实人,越看越不老实。
梅大见小丫头盯着自己看,点点她的鼻子:“这么瞧着我做什么,连自己男人都不认识了?”
安然脸一红,扭脸跑了。
梅大却在原地沉思了半晌儿,琢磨自己是不是哪儿露馅儿了,往后还得小心些,这丫头可不傻,真要让她瞧出破绽,自己苦心经营的大半年,付之东流不说,就怕这丫头一气之下跑到哪个深山老林子里待着,自己想找都找不着。
梅大可是知道这丫头是个贼大胆,就没有她不敢去的地儿,不过拉马巷,这葛顺生来了不住在客栈,却跑到拉马巷住,此事绝不简单。
葛顺生是韩子章没当御厨之前收的徒弟,比后头两个都要亲厚的多,韩子章当了御厨之后,葛顺生也在御膳房管着些事儿。
御膳房可是肥差,沾点儿边儿都肥的流油,更何况葛顺生还是管事的,早不是当年刚进京一穷二白的小厨子了,手里有的是银子,这厮又是个贪图享受的主儿,好容易离了师傅来齐州城,不可劲儿的撒欢,巴巴的跑到拉马巷去作甚,这里头必然有事儿。
落晚狗子才回来,手里真提了一包长寿糕,递给安然就跑到后头去找梅大去了。
梅大正搭豆角架呢,安然觉得这么早搭架子实在没必要,等豆角长起来,怎么还得两个月呢,可梅大跟打了鸡血似的闲不住,就梅大的劲儿头,安然都以为要在这儿过一辈子了。
一辈子?一想到这三个字,安然就从心里发甜,自己不该胡思乱想了,梅大是个好男人,至少比安嘉慕好一万倍不止,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还能吃苦耐劳,许多事不用自己说,就已经做好了,最重要的,他们彼此喜欢,情投意合,以后应该能过得很幸福。
即便仍有些说不清的忐忑,却也开始期待,期待未来的婚姻生活,期待着跟梅大一起携手游历天下,这是自己之前都不敢想的事,如今就快实现了,自己还瞎琢磨什么。
只不过,梅大到底让狗子办什么事去了,她再傻也知道肯定不是买长寿糕这么简单,莫非跟韩子章来的两个徒弟有关?
却说梅大,真让安然说着了,头一次布置自己的家,让他倍感新鲜,以前忙于生意,家对他来说并无太大意义,横竖就是个宅子罢了,有时甚至还觉得烦,所以,一年里大都在外头,不怎么喜欢在府里待着,如今却对这个小院子充满兴致。
也让他明白,原来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这么枯燥乏味的事儿,也会觉得格外有趣,所以乐此不疲,甚至比安然还要兴奋,就连王贵,梅大就都让他下去了。
如果不是怕小丫头累着,他都不想找下人伺候,这样一个小院,就他跟小丫头两个人才好,瞥见狗子,放下手里的竹竿儿,在那边儿水盆里洗了洗手走过来。
廊凳上有小丫头刚送过来的茶水,怕凉了,放到了暖套子里,倒出来喝一口温度正好,不是好茶,却有股清冽的茉莉香,喝的多了,也觉得颇为适口。
看了狗子一眼:“可扫听出来了?”
狗子点点头,想起自己瞧见的,一张黑脸忍不住有些红,拉马巷哪儿住的都是拉脚的车夫,临近芙蓉街的市集,养头牛套车拉脚,也是个糊口的营生。
说来也巧,狗子刚过去就碰上了熟人,之前在城门口卖猪头肉时的拉脚大叔,瞧见他高兴的不行,拉着说了半天话儿,问他怎么不见去卖猪肉头了。
听狗子说拜师学厨子去了,哈哈笑着拍了他两下:“当厨子好,如今咱大燕的日子太平,街上的馆子一个比着一个热闹,万岁爷还一年办一次御厨比试,学好了手艺,将来可有大出息,又问他来这儿做什么?”
狗子随便扯了个谎糊弄过去,正瞧见师大伯说的那个院里出来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套着车出了巷子,路过的时候还跟拉脚的大叔打了个招呼。
等那汉子走了,狗子才问:“大叔认识这位啊?”
拉脚的大叔想起什么,不禁恨声道:“学厨子是好事儿,学好了手艺好好娶个媳妇儿过日子,别没事儿惦记人家的媳妇儿,偷鸡摸狗什么东西。”
狗子一愣,再想问,拉脚的大叔大概觉得他年纪太小,不好跟他说什么,叹了口气走了。
狗子眼珠子转了转,瞧瞧那边儿的院子,绕到了后头去,后头是个背静的胡同,后墙边儿上种着一颗老榆树,狗子左右看看没人,三两下就爬了上去,坐在榆树岔儿上,往院子里一瞅,顿时满脸通红。
狗子虽说才十一,却因为爹没了,娘又病着,前两年满处乱跑,为了弄几个钱给他娘治病,什么事儿没干过,最容易赚钱的活儿就是给花街上那些窑子里的姑娘送玩意儿,胭脂水粉,头上戴的花儿,乃至帕子,都有。
那些窑姐儿一听见有货郎叫卖,就从窗户口扒出半个身子来,喊着要什么东西,老鸨子不让货郎进去,倒让他们这些小子得了便宜,来回跑一趟,怎么也能得几个钱,最是好赚。
能瞧上货郎东西的,自然不是多体面的,都是最下等的窑子,客人都是些没钱的粗汉子,也不讲究,来了就是找痛快的,故此,窑子里都是一个个小格子间,根本隔不了音,有那等不得及的,门都不关,狗子一路跑上去,总能看见好几对光着屁股在炕上滚的,叫的比开春窗户外头的猫还瘆的慌。
即便这么着,也没瞧见这么青天白日在院子里的牲口棚子里就干起来的,狗子的角度正好对着牲口棚子,好在有树枝遮挡,估计即便没有,下头打的火热的男女也看不见自己。
两人滚在牲口棚子里的草料上,衣服都来不及脱,狗子就看见两条大白腿在汉子腰上来回晃,就不敢再瞅了,躲在树上等两人折腾完了,从牲口棚子里出来,往屋里去了,进了屋,门就关上了。
狗子想了想,从墙头小心的爬过去,看看院里没养狗,一纵身跳了下去摸到窗户下头,听里头的动静,这一听脸更红了,合着两人刚在牲口棚子里没折腾痛快,这又干上了……
折腾了一会儿,像是完事了,却仍然传来啾啾亲嘴的声儿,过了会儿听见婆娘开口道:“你个死没良心的,这一趟可有一年不回齐州了吧,京里不定有多少相好的,难为还记着我,知道回来瞧瞧,我只当你有了新人,早把我丟脖子后头去了。”
汉子喘着笑了两声:“她们都不如你好,只你那汉子太碍事儿,昨儿晚上我在西屋睡着,可想了你一宿,偏你还跟你那汉子折腾,就不怕我吃起醋来,拿厨刀把你那汉子剁了。”
婆娘咯咯笑了两声:“这话说的叫人笑,他虽不争气,到底是俺正经男人,他要干事,俺还能推开他不成,你倒不怕他知道了你我的事儿,找你拼命,反倒要吃他的错,这是哪儿的理儿……”女人话音刚落就听啪一声脆响,不知打在了哪儿,接着就是一阵叫唤,嘴里胡乱大爷亲亲的乱叫了一通。
汉子还不停的问:“倒是你那汉子厉害,还是我厉害,今儿叫你知道知道……”两人的淫声浪语不绝于耳。
狗子实在听不下去,怕被两人发现,爬回墙头,仍缩在树上,天快黑的时候,瞧见晌午的那汉子回来,牲口牵到棚子里,婆娘帮他掸掸身上的土,汉子还问:“表哥呢?”
跟婆娘干了半天事儿的男人,从里头出来,狗子打量了一遭,穿着一身绸缎袍子,倒是装的极像,跟汉子寒暄了几句,说有个应酬出去了。
狗子一路远远跟着他,见他进了客来投,不一会儿出来,身边正是自己见过的顾永成,心里便有了谱,方才回来给梅大送信。
梅大一听,暗暗点头,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就说葛顺生怎么会跑到拉马巷子里去,原来是贪着奸情呢,如此一来收拾他就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