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路面,下着小雨,没有伞,没有雨衣,七岁的苏樱身上单薄的旧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她坐在父亲的摩托车上,小手小心的抓着父亲的衣服,拐角突然一阵亮光,刺耳的剐蹭声,速度慢,破旧的摩托车被一辆轿车撞倒在地。
苏樱天晕地转,她被摔在地面上,旧旧的裤子上摔破一个洞,从里面流出血。
她呆呆地看着,感觉不到痛。
摩托车被撞的更旧了,路上有几块残破的碎片,躺在湿淋淋的地面,雨中父亲爬起来冲到轿车前,拦着轿车,车停了一会,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昂贵裙装的女人走下来,车上很快又下来一个人,点头哈腰地走在女人旁边,为她撑起雨伞。
女人手里拿着包一脸不耐烦,苏樱被父亲一把扯到女人面前,大声地说话,指着女儿流血的腿。
她仿佛是一件讨价还价的物品,被两个大人讨论着。
女人不断地看着手腕的手表,
父亲一直拦着她说什么,女人似乎很着急的样子,最后从包里取出一沓钱,厚厚的一沓,甩给父亲转身就走,其中几张掉落在地面,父亲紧紧抓着钱弯腰去拣,生怕被风吹走。
雨中苏樱腿上的伤口被雨水沾湿,开始丝丝的痛,全身都很痛,但她不敢叫唤,更不敢喊疼,因为换来的可能是父亲的一顿更痛的打骂,她仰着头像一只落汤鸡一样看了会父亲和那个女人,最后她将目光移向面前黑色的车子。
好奇地看着里面的人。
车里面有暖光,看起来好温暖,在雨中冻得发抖的她,睁大眼睛羡慕地看着。
后座有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穿着时尚的蓝色夹克,梳着电视里有钱小孩才有的发型,手里拿着游戏机在玩,玩了一会,他抬头望向外面。
就与车窗前苏樱的目光对在一起,雨中的她,狼狈的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隔一层薄薄的车窗,苏樱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望着这个仿佛和自己处在两个世界的男孩。
明亮的车灯下,男孩的眼尾有颗漂亮的泪痣……
苏樱紧紧盯着那颗泪痣看,好漂亮啊!
可男孩却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多久,很快看向了别处。
父亲手抓着大把钞票,吃力地弯腰在地上捡钱,豪华轿车呼啸而去,溅了苏樱一身的水。
车窗里的男孩放下游戏机,似乎与车里人说话,车子启动,很快消失在雨夜中。
她仍记得那种冰凉的感觉,溅到的水流进衣服里,流进伤口里,苏樱疼得瑟瑟发抖,后来她可怜兮兮的走向父亲,给他看流血的膝盖,换来的却父亲的一顿喝骂。
最后父亲骂骂咧咧地推着不能骑的摩托车往回走,她只能一瘸一拐地跟着身后。
她走了好久,久到没有尽头,雨很凉,腿很痛,路很远,怎么走都走不完……
……
呼……
苏樱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出租屋吊顶发黄的灯罩,灯罩估计很多年没取下来,里面有一圈黑影,她看向窗外,天亮了。
穿着洗得发白的棉体恤睡衣,她从床上坐起来,拿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八点。
怎么又做这个梦……她揉了揉头。
不算梦,是她小时候的一段经历,不知道为什么记得很清楚,时不时会出现在梦里。
可能那是第一次幼小的她意识到人与人的不同,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环境里,她淋得像个落汤鸡,男孩却在温暖的车里玩游戏。
幼小的她心里产生了震撼。
不过对后来的她遭遇的事情来说,这件事反而不算什么。
只是觉得每次梦里男孩眼角泪痣的形状,她都看得一清二梦,栩栩如生,这好奇怪。
也是那个雨夜之后,她的生活彻底陷入黑暗,父母突然离异,分道扬镳,没人要她,她像一个皮球,被人踢来踢去居无定所,直到父母再婚,她被送到了离家很远的寄宿学校。
父母只会缴纳学费,却没有给生活费。
讨要很艰难,苏樱经常连买瓶水的钱都没有,只能看别人喝水,她猛咽口水,那段时间她窘迫,无措。
穷困的时光也让后来的她爱钱如命。
上学的时候她就知道打工赚钱,她什么工作都做过,课余发宣传单,做家教,做代购,帮人跑腿,代写作业,甚至还翻过垃圾箱捡过废品。
直到高中毕业后靠着经济困难学生的资助活动上了大学,生活才好一点。
因为她有个赚钱的路子。
就在梦里的场景,她看到那个男孩后,发现自己视野右下角多了个东西。
但那时候她还小,不懂那是什么东西,也不敢问不理她的父母,就那样浑浑噩噩地长大,天天忙于作业与打工之间,没有时间想其它的,早就习惯它的存在,忽略了很久,直大后来才发现这个东西,原来是一本。
一本别人看不见的。
这本只能翻开了第一页,后面打不开。
第一页里画着一只洛阳红,就是一朵粉色的玫瑰花,滴着晶莹剔透的露珠,看起来娇艳欲滴。
就算发现,她也只当那是画,甚至发现后一度觉得自己太过劳累,眼光了,或者得了什么脑瘤动脉瘤压迫神经出现的幻觉,因为没钱,根本不敢去医院检查,只能任它继续存在着。
直到后来有了点钱去了医院,她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但她对这东西很熟悉,几乎陪伴她度过最苦的时光,出现幻觉也没有关系,她没有任何惊慌。
这本第一页只有花和花名,它有个很美的名字,洛阳仙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