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的姑娘听了,本就在众人前害羞,脸色立即变得通红,更增加了美艳,鲜于刘光看得傻了,突然胳膊一阵剧痛,才看到旁边的刘三娘已经怒目盯着自己。
冉夫人推开了张珏,扶着那位叫不若的姑娘走到了鲜于刘光面前,向鲜于刘光做了一个万福,随即站立到了冉璞身边,垂下头之前,眼睛偷看了鲜于刘光两眼。
鲜于刘光看着冉璞,“冉怀镜前辈,还有什么事情交代?”
冉璞也不再吞吞吐吐,“先辈冉怀镜留下了嘱咐,来到钓鱼城的诡道门人,我们冉家一定要与之结交联姻,还了当年欠诡道的人情。我膝下无女,我大哥六年前去世,留了一个女儿,现在也是十六岁,我们军中不似民间那些破规矩,大家也都知道她的名字叫不若。鲜于先生如果不嫌弃我们冉家的名望低微,这个、这个……”
冉璞的话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
刘三娘已经抽出了站在身边张珏的腰刀,把刀搁在鲜于刘光的脖子上。
这一番举动,让飞舄楼里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刘三娘跟着鲜于刘光一起到钓鱼城来,稍明白事理的人,都知道刘三娘和鲜于刘光的关系绝非一般,只是没有想到,刘三娘的脾气竟然如此暴躁,一言不发,就要跟鲜于刘光血溅当场。
“鲜于刘光,”刘三娘大声说,“你答应过我什么?”
鲜于刘光轻声说:“你先把刀还给张大哥,有话好好说。”
刘三娘看了看四周,所有的军士看着刘三娘,有的面露鄙夷,那是因为她是刘子聪的女儿而不屑,有的是捂嘴偷笑,那是因为看见刘三娘在众人面前失礼而幸灾乐祸。蜀地几十年来,一直被蒙军侵犯,无一宁日,而刘子聪是投奔了蒙军中最有名声的幕僚。因此军士中大多对刘三娘并无善意,看在她是鲜于刘光的身边至亲之人,不为难罢了。要让他们同情刘三娘,那也是勉为其难。
刘三娘看了四周,知道众人所想,于是把刀收回来,架到自己脖子上,对鲜于刘光说:“你是大英雄,钓鱼城上下几千人等着你续命,我杀了你,都会说我不知晓家国大事,好吧……”
鲜于刘光大惊,立即伸手把刀刃握住,与刘三娘角力,手掌鲜血淋漓,好歹把佩刀夺过来,还给了目瞪口大的张珏。然后对刘三娘说:“我与你的约定,绝无反悔,我尽可放心。”
刘三娘指着花容失色的冉不若说:“你见她美貌,魂都丢了,那里还记得跟我的约定。”
鲜于刘光说:“大丈夫说话哪有食言反悔的。”然后转身对冉璞说:“我跟这位刘姑娘已经相许了誓约,冉将军,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冉璞也惊讶的很,问鲜于刘光:“世人婚配都有父母指定,你们、你们……”
“我父母早亡,三娘的母亲也去世,父亲是刘子聪,”鲜于刘光说,“当然不是父母安排。”
“那媒妁契约呢,媒人又是哪位大英雄,”冉璞问,“是全真派的张志敬真人吗?”
“媒人更无从谈起。”鲜于刘光说,“是我和三娘私下的约定。”
“还有此事!”不仅是冉璞,在座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只有王坚和冉守孝并不意外,他们早已经知道鲜于刘光和刘三娘相互爱慕,只是一直忍着没有说出来。
一旁的张珏却笑起来,对着刘三娘说:“小妹子,就凭你的作为,我敬佩你。”然后对着冉夫人说:“看来不若妹妹,只能嫁给我这个军汉了。”
“放屁。”守在冉不若身边的冉夫人啐了张珏一口,“我家妹妹,也轮得到你来求亲。”
张珏本就是把冉不若当做亲妹妹,看见气氛尴尬,故意说些这话来引大家一笑。
果然大家都脸色不再紧张。王坚立即打圆场,对已经茫然的冉璞说:“伯父,他们小儿女之间的事情,那里知道这些迂腐的规矩,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王坚和张珏嘴里这么说,其实已经表明了态度。
刘三娘看着王坚和张珏,“张大哥,王将军,你们都是好人。不过不用再替我说话,鲜于刘光只要一句话不要我了,我立即就从护国门城墙上跳下去,不妨碍大家抗蒙的大业。”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即便是冉璞也无话可讲,于是讪讪的说:“好吧,此事我们从长计议。”
本来一件喜事,这样一闹腾,整个飞舄楼内,气氛顿时黯淡下来。冉璞对王坚说:“你们一路奔袭,应该也累了,安顿鲜于先生他们,好好歇息吧。”
王坚对着飞舄楼里所有军士说:“今日到此为止,大家各自回到岗位,大战在即,全部不要松懈。”
飞舄楼众人散尽,冉璞安顿鲜于刘光、冷谦和刘三娘各自住处,鲜于刘光和冷谦安排在钓鱼城护国寺,护国寺本是佛教之地,庙里的主持已经去世多年,庙内的和尚也都从军,空出来的寺庙,给了安世通修行和居住。鲜于刘光的厢房,就挨着安世通的禅室。冷谦与小道士居住在更偏僻的西厢房。
冉璞安排刘三娘住到冉家的宅院,也好安置。刘三娘那里肯答应,断然拒绝。让冉夫人下不来台,王坚于是提议刘三娘住到自己的帅府,让王坚的妻子照应刘三娘。刘三娘对王坚感激,这才答应了。
好在护国寺与帅府相隔不远,刘三娘也就不再计较。
鲜于刘光进了护国寺,天色已经黑下来,休息片刻,等酒力消散,终于有时间和安世通详谈,于是走出厢房,准备敲隔壁安世通的房门,没想到安世通的竹椅已经摆放在了院内,看来正在等着鲜于刘光。
天空中的月光洒落到护国寺的院子里,安世通对鲜于刘光说:“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要询问,我也一样,我得告诉你,我等了一百多年了。”
安世通已经提前让其他的道士回避,一老一少二人,坐在清冷的院内。皎洁的月光下,鲜于刘光仔细看着安世通的满头鹤发,月光反射出银光,看来青城派的法术是能够把一生的修行积蓄到发须。
安世通笑了笑,对鲜于刘光说:“我的头发,不到二十岁就已经全白。支撑我活到这个年龄,并非只是修炼,相反我一生都为了修建钓鱼城,每日都不得歇息,操劳心力,我只是不能放弃师父对我的嘱咐。”
安世通已经是常人中寿数的到了极限。鲜于刘光知道,安世通这一生的责任,一个是按照阴阳四辩的图谱修建钓鱼城,一个是要等待自己,两件事情,一件未了,安世通一口气就咽不下去。
“钓鱼城的阴阳四辩城防,本来就极为繁复,钓鱼城山势陡峭,石头不便运输,只能就地采石,可是木材就需要从其他地方砍伐送过来,否则钓鱼城所有的树木都砍伐殆尽,也完成不了。蒙古人隔几年就到蜀地来侵扰,王将军世家,又要组织民兵与蒙古军队打仗,这浩大的工程,修几年,又打几年,好不容易有修整的时候,王家又要筹集钱财,后来钱不够了,只能向朝廷求援,朝廷又吝啬得很,拨出一点点钱粮,杯水车薪,等到余玠大人极力支持,也不足以完成,好在冉氏兄弟把簰帮几十年在西南集聚的财富尽数带到了钓鱼城,和簰帮的帮众加入,才勉强重启工程,一晃又是几十年。嗨……我师父观尘子说过,我这一辈子都要忧心劳力,不得片刻悠闲,的确是说的半分不差。”
“好在是有王家和冉家两大世家的青囊相助,”鲜于刘光也叹口气,“不然这个城池,绝无可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