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归尘背着少年进入琴瑶准备好的房间,将少年缓缓放到床榻上,整个过程都极其轻微,生怕惊醒睡梦中的少年。
替少年脱下鞋,盖好被子后,李归尘这才长长出了口气,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
凭李归尘的实力,哪怕舞上几个时辰的剑,也不会出一滴汗,但现在却是满头大汗,足见他是多么谨慎小心。
出了房门,看到那身披银月狐裘的女子在房门外等候,女子身边不见小丫头,想必是去睡了。
“李师兄。”看到李归尘从房间走出来,女子迎上前去,小山眉下是一双杏眼,看向李归尘的眼神有些躲闪:“有些事,该放下,就放下吧!未来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总这样下去……”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不剩几年光景,还谈什么放不放下。”李归尘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
“你正值壮年,难道后半生就打算这样,活在阴影笼罩下?”女子听后,眼神里闪过一丝迷离,眸中隐隐有泪光闪烁,似问非问:“走出来不好吗?”
“琴瑶,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你还年轻,没必要为了我,误了年华。”李归尘看着面前的女子,深邃的眼神中,竟也隐隐有些波动。
“我都有孩子了,还年轻吗?”琴瑶自言自语,随后抬头看向天空,夜幕不知何时褪去了大半,星星已经隐去,只能看到一轮弯月遥遥悬挂天边
“你也有孩子,我也有孩子,所以我并不比你年轻多少,不如我们一起,看着他们长大,好吗?”琴瑶收回看天的目光,转而深情的看向李归尘:“我相信,如果她在上面看到,也一定会为你放下她而开心的,因为,她真的爱你。”
李归尘摇了摇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琴璐那丫头,并非你的亲骨肉。”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难道在你心里,真的半分都没有我吗?”琴瑶再也控制不住那夺眶而出的泪珠,月光下,泪光闪动,滴落在那山间石缝之中。
“琴瑶,我……”李归尘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琴瑶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我还不知道,怎么去跟义儿解释。”
“老头!”一声大喝似那晴天霹雳般响起,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一双漆黑眸子冷冷的盯着李归尘:“我娘她不在了,对吗?”
“义儿,你听我说……”李归尘看到少年出现,神色满是惊讶,忙要开口解释。
“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瞒着我,难道我连去祭奠一下她的资格,都没有吗?”少年的声音越发低沉冰冷,直似那九层深渊回响。
“义儿……”李归尘看着面前那脸色阴沉的可怕的少年,纵心如刀绞,却不知如何开口。
“我娘,她是怎么走的?”少年冰冷的眼神扫在李归尘身上。
“都怪我……”
“当然怪你!十七年了!每当我问起我娘,要么你闭口不言,要么,你就是这句话!我现在,再问你一遍,我娘,她是怎么走的?”少年眼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死死盯着李归尘。
一旁的琴瑶见少年如此模样,不动声色的拭去脸上泪珠,出声劝阻:“李义,好好跟你爹说话!”
少年扭头看向琴瑶,冰冷的眼神竟有了一丝暖意,少年从小便没有见过他娘,老头是个武粗,不会照顾人,也就只有这琴剑峰峰主琴瑶,对他像对待亲生孩子一样,百般关照。
在少年心中,早就把琴瑶当做娘亲一般对待,但此刻心中的怒火,却远非如此所能压制。
“不关你事!”少年忍着心中疼痛,冷冷吐出一句话。
“好,若你执意如此,那我便带你,去祭奠你娘亲!”琴瑶说完,纤手抓住少年肩膀,脚掌轻踏地面,飞身而起,一身轻功了得,带着少年朝某个方向飞去。
李归尘见状,急忙跟上。
翻山越岭,跨湖过河。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来到一片荒地。
地非峰上,而是三十六剑脉范围内的一处无名之所,放眼望去,只有几颗枯树和一座小土丘。
风吹过,带着晨露的湿气,一夜之间,地面上竟长出一些新芽,嫩绿,还带有些许淡黄。
“这里,便是你娘亲的陵墓。”琴瑶指了指那座小土丘,那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天然土丘,极其简陋,甚至于连一块墓碑都没有。
少年看到眼前这简陋的陵墓,鼻尖一酸,心中还未压下的无名业火再次熊熊烧起来,漆黑眸子死死瞪着李归尘:“老头!三十六剑峰偌大个宗门,你就是这样,对待我娘亲的?”
李归尘双拳紧握,看着那座土丘:“你娘走后,我一不敢声张,二不敢厚葬。声张,会让江湖人耻笑;厚葬,则会引朝廷诟病。”
“是你自己懦弱,还是对方太强?你最好给我个理由。”少年听后,冰冷的语气稍缓了缓,能让老头说不敢的,这天底下,还没有几个人。
“都不是。”李归尘摇了摇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缓缓开口:“十七年前,中原十三州天下尚未一统,彼时诸国争霸,蛮夷四起,烽火连天,民不聊生,当今圣上有一统天下,以解百姓疾苦之大志,众多贤者侠士悉归于他,我三十六剑脉作为江湖大派,自当担起济世安民之大任,于是我率三十六峰峰主及众弟子,前去协助圣上一统诸国,平定蛮夷,当时你娘亲怀着你,不便跟从,就留在了三十六剑脉,谁知蛮夷反扑,直冲三十六剑脉而去,时至深秋,你娘亲把刚刚出世没几天的你藏到剑神坛下,她自己却冲出去率领三十六剑脉仅剩的几名弟子与蛮夷搏杀,我得到消息匆忙赶回来时,你娘她倒在血泊中,再也没醒来,我在剑神坛下找到你,你身边放着一把剑,那把剑,是你娘亲的,也就是现在你手中握着的,秋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