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辜地眨了眨眼,微笑着说:“别怕,我只是想说,近看之下你的疤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上点胭脂就什么也瞧不见了。”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嫌恶,只有纯粹的好奇和关心。
婉清见他如此,心中也放松了一些。她轻轻点了点头,说:“是啊,这道疤是地痞流氓打的。当时他们想调戏婉儿,我为了保护她,就被他们的戒指刮到了。”
元巧的语气温和平静,他微微皱眉问道:“地痞流氓?是为了收保护费吗?”
婉清摇了摇头,说:“不是。他们只是想调戏婉儿。当时师兄不在,我当然得保护她。那时候不像后来有爷相助,所以……”她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元巧可能会误会,于是赶紧补充说:“是宋无痕,他后来救了我。”
元巧双眼一亮,似乎对这段往事很感兴趣。他们继续聊着,湖光山色、鸟啼虫鸣,让婉清暂时遗忘了过去的恩怨。她低低倾诉着心事,元巧则适时地插上几句,扮演着一个让人心安又像弟弟的角色。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太阳渐渐落山了。
“找到啦。”小奴婢小声叫道,指向树上,“这是十二少的,下午我送点心过来时,他身上就戴着它的。”她忽然想到什么,补充道:“啊,我想起来了,下午我见十二少跟苏姑娘在一块的。”
宋子墨抬起头,目光锁定在隐藏在树上的矮屋,里头一片昏暗。“我想应该不在里头吧。”然而,当他看到宋无痕提起灯笼准备上树时,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跟着爬了上去。
在树屋的屋口处,宋无痕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凝视着屋内,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不进去?是没人吗?”宋子墨侧身,顺着灯笼发出的微弱光线往树屋内瞧去,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木头地板上显得凌乱,酒壶滚在一角,元巧趴睡在地,而苏婉清则睡在唯一的床上,身上被褥半掀,已垂一半落地,刚好盖住元巧的身体。
宋子墨愣了一下,随即清了清喉咙,解释道:“虽是共处一室,但并未共睡一张床。”他眼角专注地注意着宋无痕的举动,生怕这位火爆的兄长会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宋无痕的脸色铁青,握着灯笼的手微微颤抖,浑身上下散发着难以掩饰的怒意。他瞪着元巧,咬牙切齿道:“他若不是我弟弟……”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一般。
宋子墨急忙打断他:“正因他是你弟弟,所以才知道你喜欢苏姑娘。你知道的,元巧还是个孩子,他只是单纯地想逗她开心,并没有别的意图。”他额间已微微渗出冷汗,这种不加掩饰的愤怒,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宋无痕身上看到了。
宋子墨明白宋无痕的复杂情绪,他既希望无痕能打开心结,恢复往日的豪迈,但又不愿让元巧成为无辜的牺牲品。他紧跟在宋无痕身后,试图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
宋无痕瞪了宋子墨一眼,仿佛在责备他的偏袒,但最终还是举步上前。宋子墨紧随其后,生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
当宋无痕逼近婉清时,他看到了她双颊微红、双眼紧闭的睡颜,似乎比平时更加放松。尽管明知元巧对她并无男女之情,但他心中仍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然而,当他轻轻掀开棉被,看到婉清怀里紧抱着的盆栽时,他的愤怒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柔和与疑惑。
“盆栽?哪来的?怎么苏姑娘还抱着睡呢?”宋子墨好奇地问道,同时用脚轻轻踢了踢旁边的元巧。
宋无痕目不转睛地看着婉清好一会儿,心中的躁怒和怨恨似乎随着她平静的睡颜而消散。他注意到她细瘦的双臂仍然紧紧抱着下午他送给她的盆栽,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温暖。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缓缓说道:“我不当居士了,子墨。”这句话仿佛一道曙光照进了宋子墨的心中,他猛然抬头,面露喜色,回答道:“我听见了,从此以后你不再是居士了。”这句话意味着宋无痕将不再受佛家戒法的约束,可以自由地追求自己的幸福。
他轻轻抱起苏婉清,鼻间又传来一阵酒气。他瞪了熟睡的元巧一眼,似乎在责怪他的不谨慎,然后小心翼翼地攀着绳梯而下。这一刻,他心中的阴霾似乎已经散去,只剩下对未来的期待和憧憬。
宋子墨轻叹一声,目光落在元巧身上。“真是侥幸,如果是在十年前,你这番胡闹恐怕早就丢了性命。元巧,醒醒。”
元巧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打了一个喷嚏,半开玩笑地说:“四哥,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宋子墨眉头紧锁,严厉地斥责道:“你真是胡闹!难道你没见过你无痕哥发怒的样子吗?你这是在挑衅他,想再挨一次打吗?”
见宋子墨如此生气,元巧连忙收敛了笑容,讨好地说:“四哥,我错了,下次不敢了。我只是看到婉清姐有心事,想陪她聊聊而已。”他迅速爬上床,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四哥,你难得上来一趟,我们兄弟俩也有好久没一起睡觉了。今晚咱们共枕夜聊,怎么样?”
宋子墨本想严厉斥责他,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看出元巧虽然表面上嘻嘻哈哈,但眼中却闪过一丝迟疑。他知道元巧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察觉到了自己这些日子的变化。
为了转移话题,宋子墨关切地问:“你的胃还疼吗?”
元巧眨了眨眼睛,假装痛苦地说:“疼啊,怎么会不疼呢?我简直恨死李家厨子了,不知道他们给我吃了什么,害得我胃一直疼。”他一边说着,一边假装痛苦地倒在床上。
宋子墨知道他在演戏,但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捡起地上的棉被铺好。“往里面挪挪。”他上床躺在外侧。
元巧见状,立刻眉开眼笑地赖在他身边。“四哥,我还以为你真的变了,变得不那么理睬我了呢。”
宋子墨和衣躺下,身边元巧身上的酒气和淡淡的清爽味道交织在一起。他侧头看着入睡的元巧,那张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元巧的五官虽然纤细,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英气,这样的相貌对于一个男孩来说,既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挑战。宋子墨不禁陷入了沉思,思考着这样的相貌对元巧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薄唇如桃紧紧抿着,宋子墨的眼神深邃而复杂。他凝视着身旁熟睡的元巧,眼上的睫毛微卷,仿佛两把小扇子。束发放下后,黑缎般的长发滑下两撮遮住了元巧的白皙面庞。最近元巧因为吃坏了胃,显得有些消瘦,让人看了既怜又心疼。
宋子墨痴痴地瞧着元巧的睡颜,思绪飘远,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冷风吹来,震醒了他的神智。他暗恼一声,强行将自己的目光从元巧身上移开。
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宋子墨自问。他自幼多病,是元巧陪着他度过了那些痛苦的日子。元巧是他疼入骨髓的弟弟,这份情感超越了血缘的界限。他瞪着上方的木头,心中却难以平静。
元巧往他这边靠了靠,身上传来清雅的气息,更加让他心神不宁。他的心跳猛然加速,额间开始冒出细汗,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元巧的脸埋进了他的肩头,细微的发丝在他耳畔微微骚动。宋子墨只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却又伴随着莫名的惊慌。他不敢再往元巧看去,小心翼翼地掀起棉被的一角,打算在地上打地铺。他不敢离开树屋,怕元巧半夜又胃痛发作。
然而,试了几次,他的右手臂却被元巧的身子压住,动弹不得。他直觉地将外衣脱下,想要轻手轻脚地避免惊醒元巧。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滑过地上摊开的一本,动作猛地僵住。
“断袖之癖”四个字映入眼帘,如同晴天霹雳打在他的心窝上。那是一本汉字籍,摊开的那一页正在描述汉哀帝与董贤之间的暧昧之情。哀帝见董贤熟睡不忍惊醒而割袍,这与他此刻的脱袍之举又有何区别?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他猛然用力拉出袖尾,力道之大竟然将元巧拉滚下了地。
“好痛!”元巧的头撞上硬木,惊醒后张开眼。“四哥……怎么啦?好痛!”他揉着疼痛的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宋子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