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三月初三,美好的仲春定情之会,又有谁能指责如此风流的行为呢?
因此我只能收起折扇,拎着酒壶,准备打道回府了。
“莫要登徒子,辜负好春光。”我一边小声轻吟着,一边退出了杏林。我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比一只蜜蜂绕枝的轻鸣大不了多少。
“吾乃惜花人,何曾折芳枝?”然而就在我话音刚落的同时,身后便响起一个清朗骄傲的回答。
事已至此,我只能停住脚步,尴尬地转过身。
那小姑娘见情事被人撞破,满脸飞霞地跑开了。只余下她那白衣的情郎,站在粉红色的花雨中,嘴边含笑地望着我。
这男人实在太过好看,剑眉星目,唇如涂丹。比小公子多了风情,比眠狼添了灵动,举手投足皆是风流。
如果天下春色有十分,他一人便足以占尽七分。
祸害!我在心底暗骂了一声,却仍面上带笑地朝他打了个揖,陪了个不是。
他仍然倚在杏树下,笑意吟吟地,而在艳阳之中,周身却仿佛笼着一层暗沉沉的影子,挥之不去。
风吹花落,乱花飞雪,一只蜜蜂飞过他的颊边。他红舌一卷,便将那飞虫吞入口中,细细咀嚼,咽了下去。
我静静看着这个美丽的异类,并不说话。
“让我做你的手下吧,你会用得着我的。”
我听了这话,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咳吗?不是因为伤,更不是因为病。”他脚步清闲地凑过来,在我耳边低语,“因为你现在的这个手下,不如之前的那个厉害,令你的肺里,有了缝隙……”
他的话还未说完,剑光闪烁,一柄乌黑的宝剑,已经架上他白玉般的脖颈。身穿黑色绣金兽纹短衫的冷峻少年,夜雾般轻捷无声地,出现在了我们中间。
少年扬了扬眉毛,并不言语,只桀骜地翻了翻手腕,刹那间剑花飞舞,杀气暴涨。这风流多情的美男子,就要身首异处。
“眠狼,退下!”我轻声说了一句,那利刃便骤然停下了,只削掉了白衣男子半幅衣襟。眠狼瞪了他一眼,黑色的衣角,仿佛被粉红色的花云吞噬,转眼消失不见。
“看,他被我说中痛处了,才如此介意。”那男人却毫不害怕,仍厚着脸皮毛遂自荐,“我很厉害的,可能是你的手下中,最强的一个,你会用到我的!”
“你有名字吗?”
“有,我叫白梦。”他慵懒多情的模样,倒真像做着长久的春梦,不愿醒来。
“既成人形,又有名字,这样的属下……”我也微笑着看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要!”
妖怪的癖性,向来难以捉摸。难保他们哪天翻脸,便拿我祭了五灶神,所以越是强大的,有时便越是危险。
白梦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我会拒绝。但是他上挑的细长美目中,很快浮上一层妖异的光。
“我知道了,你怕我吃了你!我不会吃你的!”他表情认真,言之凿凿地强调,“我很挑食的,从来不吃人,尤其是无趣的男人!”
我不理他,径直拎着酒壶,走出了杏花林。
“你会改变主意的,去广陵的时候,记得来这儿找我!”落花风里,传来他殷勤得过分的声音。
但是我为什么要去广陵呢?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得更快了,仿佛在躲避一个扰人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