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人太多,卓昱再着急也不太好意思一直叫门,等人都走了才一顿敲。 “婉儿,你躲什么呀?我……我没惹你啊?” 屋里的王婉儿翻箱倒柜,她拿着面纱一顿比划,遮了上面盖不住下面,快愁死了。 又开始在柜里翻找,碎碎叨:“帷帽帷帽……帷帽到哪里去了?” 不论卓昱在门外怎么喊,她心里只想着怎么赶紧把脸遮上,什么话都没听进去。 小丫头不理人,卓昱在外面越敲越急。 “婉儿,我来临安待不了几日的,你能不能别闹了?” 只听见屋里箱子柜门发出的声音,还有木盒子掉地上的响声。 喊了老半天门终于打开了,小姑娘戴着帷帽亭亭矗立,浓郁的茶花香还夹杂着淡淡药香气。 卓昱惊喜之余有些错愕。 伸手想拨开姑娘的帷帽。 王婉儿往后退一步,迟迟不语。 卓昱甚是不解:“你这是?” 她虽然喜欢闹小脾气,可从来没像今日这样。 …… “怎么不敢给我看?难道是来临安管不住嘴吃成个小胖子了?” “你才是胖子!” 她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声音婉转有力略显俏皮。 看来情况没他想得那么严重,卓昱轻笑再次伸手。 一只手隔着衣衫抓住手腕将她拉过来,另一只手取下帷帽。 卓昱一看又愣了,帷帽下的婉儿戴着面纱,眼底闪躲埋着头。 再仔细看…… 这额头怎么有青块儿? 说着又想揭面纱,婉儿抽回手死死捂住。 她的力气拿抵得过卓昱?挣扎一下双手都被人钳住。 面纱拿下,婉儿鼻骨眼底几处淤青。 卓昱顿时眉眼紧锁,质问道:“谁打的?” “不是打的,半夜没留神我自己撞门上了。” “自己能撞成这样?” 卓昱不信,声音放大语气十分强硬,手还不松开。 “是呀……你看这屋子这么小,夜里我也没点灯。睡一半起夜人也迷迷糊糊的,刚走两步就就撞上了。” 这屋子确实小,比不得逐梦轩屋子那么宽敞,前后走两步就到墙了。 她说的倒是在理,又看到房门上撞过的痕迹。 在这临安城谁会打她?婉儿虽然乖巧柔弱,但骨子里有股倔性,又是养在陈南王妃身边的,绝不会任人欺负。 婉儿依旧埋着头,自己这副模样实在难看,又撒了谎,怕多看两眼露馅了。 他好像真的有些生气…… 容貌于他来说真那么重要吗? 卓昱长舒一口气,拉着婉儿到凳子上坐下。 先瞧瞧脸,又看看手:“别的地方可还有伤?” 婉儿摇头,那天手脚确实有碰着,不过只是轻伤,药抹了五六日就好了。 “还疼不疼?” 婉儿依旧只摇头,不说话。 这样子看上去撞了快一个月见好了,卓昱看了没有什么大碍方可放下心。 温言细语问道:“那你刚才为何不敢给我看?怕我怪你?” …… 这次婉儿头也没有摇,只是低低的埋着。 “你说你都多大了?起个夜还能把自己撞成这样?本来就傻,这下还成丑姑娘了……” 丑姑娘? 他果然在意美丑! 她知道自己姿色不算出众,但还没人说她丑呢! 一下猛然抬头,两眼水汪汪,三两下抽噎。 卓昱脸上的笑容逐渐凝住。 暴风雨顷刻来袭—— “哇啊……” “不傻不傻,我说笑的,你别哭啊哭了更不好看了。” 止不住的泪水滚滚而来,卓昱怎么劝也停不下来。 一气之下把卓昱赶出房门。 “袁雅芙好看你找她去!” 卓昱一头雾水,这跟袁雅芙有何关系? 肖家院子里,虎子静静地坐着听着隔壁的动静。 听见婉儿哭嚎声忽而起身,大郎拦住他。 又看看画楼他们三人依然打理着草药,不管婉儿的哭声。 问着:“你们姑
娘这没事吧?” 画楼习以为常说道没事,卓昱在那边,让他放心。 云屏翻弄着草药,慢慢道来:“姑娘在卓公子面前就这般孩子脾气,平常不这样的。以往呢能把姑娘惹哭的是卓公子,能把姑娘哄好的也是卓公子。” 这会儿听着是没哭声儿了。 啪—— 虎子将茶盏重重一放,阴沉着脸,起身出门去。 肖大郎急问道:“二郎,你上哪儿去?” “衙门!” 画楼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然。 - 那些草药是婉儿看了医又问了三郎和肖大婶,专门给卓夫人配的药,带回去晒干研磨成粉加在面脂里。 翻的差不多,画楼听着隔壁许久没动静了。 王妃千万叮嘱过,姑娘和卓公子青梅竹马感情要好,吵吵闹闹无伤大雅怎样都行,但切记别逾了规矩丢了姑娘家的体面。 画楼一开始是放心的,毕竟他们从小到大独处也不是一两次。 从姑娘五岁入王府起除了自己嫁人生子两年,她都是日夜悉心伺候,姑娘什么品性她甚是了解。 没多会儿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还是有些不放心过来瞧瞧。 王家院子安静得只听得见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婉儿房门关着什么声儿都没有。 悄悄凑近些,隐约听到婉儿平缓持续的抽噎声…… 一时间脑子里胡思乱想炸开了锅,双眼放大木噔噔。 她不敢相信,姑娘调皮归调皮,男女之事还是有分寸的,这怎么…… 要是出个什么事回去怎么跟王妃交代啊? “姑娘!” 画楼一声颤音嘶吼,双腿发软扶着墙边,直到里边传出声音重新站起来。 “进来吧,门没锁。” 画楼揩了揩眼角点点的泪花,推门进去。 房里就王婉儿一个人趴在床上低声抽噎,双睫还挂着泪珠。 这是嚎累了。 画楼再次瘫软下来,伏在凳子上,顺着气。 虚惊一场,真是她多想了。 本来就是嘛,姑娘和卓公子都是知达理之人,怎会乱了分寸? 婉儿不解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事……蹲地上久了腿有些麻了。那个……姑娘,卓公子呢?上哪去了?” 王婉儿气哼哼:“不知道,他爱去哪儿去哪儿。” “刚刚不是还在这边的吗?你们……吵架了?” 提起此人小姑娘情绪上来,沙哑着嗓子:“不要再跟我提他!再来就给我赶出去,以后再也不想见这个人了。” 画楼木然的眼睛眨巴眨巴,这句话她说过很多次,就是从来没哪次算数过。 不过婉儿哭得如此伤心,看来这次气得不轻。 王婉儿抽噎着爬起身,怀里还捧着铜镜。 端着照了照,问道:“画楼,我这样子真的很丑吗?他说我丑……” 画楼笑了笑:“不能吧,卓公子逗你玩儿说笑呢!别当真呀。” “那他怎么走掉了?” “兴许有事吧?卓将军也来了,说不准有什么要紧事被叫去了。” 王婉儿折腾了半晌,嗓子哑了泪也干了,头发乱了脸也花了。 画楼劝着伺候梳洗,带上帷帽叫上云屏三人上街吃馄饨去。 南街上有一面点铺子,馄饨现包现煮,肉滑味儿鲜。 之前每日都要坐这儿吃一碗,脸伤了之后一直窝在房里,没能来吃。 管他卓昱上哪了,晚膳还早,填填肚子再说。 吃完回来,院子里执棋笑盈盈上来。 婉儿诧异笑道:“小执棋你鼻子咋这么灵?你怎么知道给你带了油酥饼子回来?” 她们三人上街闲逛吃东西,执棋通常都会在家看门,有时也会给他带点。 回到房正想掩门歇息,看见门上多了些东西。 门沿突出的地方长长短短贴着一条条的毛毡,屋里柱子上、桌凳边、柜角箱角,甚至床边上,只要有角的地方全都贴着。 “执棋!这怎么回事儿?” 执棋回道:“卓公子怕姑娘再磕着碰着,买了几块毛毡来,小的说用铜钉钉上他都不肯,找肖娘子要了浆糊一块一块粘的。” “他人呢?” “走了,知州大人那
边传饭让公子过去。” 卓昱一向思虑周全,除了在王婉儿生气这件事上常常摸不着头脑,他甚至比画楼还心细。 肖府上几位官僚宴请卓家父子,卓天曜也是临安的,到了家乡自然也有叙不完的旧情。 卓昱没吃几口,坐会儿借故离席。 再赶往祠堂巷路上,此时太阳下山不久,太色灰蒙蒙的。 从离开肖府起,总觉得身后有人悄悄跟着,一回头全是过路的百姓,没什么异常。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什么人会跟踪他? 王婉儿是在肖大婶院子里用晚饭的,肖大婶和肖大郎,虎子和三郎都还没回来。 完后回屋点灯看账本,听到院里执棋的声音。 “卓公子您来了。” 画楼云屏闻声退出房间。 婉儿心里气他说自己是丑姑娘,又念着他贴毛毡的好,烦闷得很。 故作镇定眼也不抬看账本。 卓昱轻轻的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下,半日未见没哭没闹了,安安静静看账本。 云屏也没拦他,难道气已经消了? 思量一下,道:“白天我跟你开玩笑的,傻的是我,丑的也是我……你别生气了。” 王婉儿表面上看起来风轻云淡,实际上内心七上八下。 账本上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还淡定的翻了一页。 “没有,我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