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辰时，王婉儿扒开卓昱的双臂抽身而出，叫人备水沐浴。画楼一边伺候，一边悄悄说道：“姑娘，苏妈妈方才瞧见郎中入府，听府里人说是夫人病了。” 苏妈妈也是跟着王婉儿陪嫁过来的，她是陈眉心腹之人，十几岁从豫国公府到陈南王府，如今三十多岁年纪又跟着姑娘陪嫁到卓府。内宅大小事务信手拈来，还是云屏的母亲。 昨日也没听说夫人身体不适，王婉儿心里打鼓，加快梳洗装扮。坐到妆镜前上妆时，卓昱也洗完穿戴好了，过来又贴上婉儿。 王婉儿刚抹上的桂花口脂，见他慢慢凑近将他推了推：“你别闹，等会儿去晚了别人该笑话我这新妇了。” “谁会笑话你？父亲母亲，还有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谁不知道你的脾性？你喝醉了撒泼的样子他们都见过，这算什么？” 卓昱一番戏谑，王婉儿胭脂还没上脸就已经羞红了。这件事不提还好，提起来就觉得无脸见人。 外头廊上苏妈妈过来，催问姑娘姑爷起了没，画楼云屏倒是习以为常。 画楼：“妈妈去忙吧，姑娘已经起了，正在梳妆呢。” 隐约听到里头嬉笑的动静，苏妈妈叮嘱道：“夫人身子抱恙，催催他们赶紧过去，这新婚头一日该做的礼数乱不得。” …… 夫妇二人到扶光苑时，常妈妈才把郎中送出来，叫住问了几句。说夫人体虚，又操持了一场婚事，受了累昨夜又没睡好，今早起来困乏无力。 走进扶光苑主屋，卓昊还在用早膳，看到哥哥嫂嫂进来先是一愣，然后欢欢喜喜下桌。他没有见过王婉儿把发髻梳起来的样子，一脸好奇腼腆：“婉儿姐姐，你今天真好看。” 卓天曜听见声音也从里头卧室出来，对卓昊叮嘱道：“昊儿，怎么还叫姐姐？你该叫声嫂嫂了。” 小家伙从小对王婉儿姐姐前姐姐后叫着，突然间要改口还真有些不适应。早就盼着婉儿姐姐能到家里来，最近四郎他们因为婉儿姐姐要出嫁，心里难免有些落寞，他倒是兴奋得很。自从哥哥跟随爹爹征战，家里就更清净了，一直羡慕四郎家里有那么多哥哥姐姐，还有小郡主这么个可爱听话的妹妹。 二人跟着卓天曜进到里屋。 榻上妇人瞧上去有些憔悴，一碗汤药喝下，漱了口仍有些苦涩。婉儿上前帮忙，呈上木桌上放置的柿脯碟子。 任馨捻起一块进嘴里，那苦味才慢慢淡去，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抬眼仔细打量面前的年轻妇人。 回想婉儿昨日还是总爱玩闹的小丫头，如今也梳上了端庄的圆髻，一副贤惠的妇人模样，心里万般欣慰。其实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王爷王妃虽然没有明说，早就有意撮合两人的婚事，只是不宣于口。他们夫妇俩也是盼着婉儿进门的，这是看着长大的丫头，又是故人之后。两个孩子成亲受了不少波折，如今总算看着儿子把媳妇娶进了门。 见两位新人春风满面，任馨也觉得心里好受多了，撑着坐起来。 郎中叮嘱多加调养休息，下不了床，敬茶请安的仪式就一切从简在卧房中进行。敬过了茶父子俩人去了前厅，任馨给常妈妈使了个眼色，一个木匣子呈上来。 “这是我们卓家的钥匙牌子，还有城外庄户田地，城内两家米行的生意。本想过几日再交给你，没想到我这身子这般不争气，以后家里家外就劳你多操持了。” 婉儿接过匣子，后面吉祥也站出来。 “吉祥以后就跟着你吧，这几年咱们府上的事务她也帮衬我许多，中馈权到你手里我也落得轻松。我知道你带来那几个人个个都是王妃精挑细选的拔尖儿人物，吉祥人聪明实在，做事有分寸，希望也能帮你分担些。” 吉祥笑盈盈上前请安：“奴婢吉祥，给大奶奶请安。” 王婉儿点头轻笑，在来之前陈眉跟她再三叮嘱过，到了卓家免不得要管家事，不过她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卓夫人出身香门第性子柔弱，但对管家记账等事却不精通，一向都由府中账房心腹丫鬟打理。 像陈眉手中的田产店铺生意，交给手下人也是时常查检。 任馨看着家里家外的事务，自己的身体也不济，也想拢过来打理好，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家中两个孩子，大郎身体强健，自小独立做事有主见，是不需要人操心的。二郎年幼，且身子较弱。 卓家的这些家业基本都是卓天曜多年挣得的，田地庄园是陛下赏赐的。两年前任馨听了陈眉的建议，在城中开了两间米行，挣得不多，也算给家中增添了一笔收益。 又嘱咐了几句，任馨只觉得乏力，婉儿慢慢地扶着她躺下。 她拉着婉儿轻笑道：“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你只当在自己家里，
想做什么放心大胆去做。你才进门，这两日有吉祥照应着你也不必太劳累，慢慢来，注意自己的身子。照顾好自己和大郎，早日为卓家开枝散叶。二郎总说家里不够热闹，我和你公公也都等着抱孙子了。” 王婉儿害羞一一点头应道，在这里卓夫人还有她身边的婆子丫鬟们，都已经是熟面孔了。过去她是婉姑娘，现如今府上人人都唤她作大奶奶。她心里依然有些羞涩小紧张，又是十分的欢喜。 家中还有客人，王婉儿出来顺带把卓昊送上去院的马车，回来又赶紧朝花厅去。杜南秋和花煦知还在府上，任馨身体抱恙不宜出面，理应由她打点陪同用膳。 吃过早膳又安排马车送姨母和表弟去陈南王府，煦知还惦记着找阿婵他们玩。 卓昱饭后还在跟父亲谈事，王婉儿一个人悠哉的回曦和苑。 卓府比不得陈南王府孩子多，人少也清净，王婉儿还没从姑娘到少奶奶的身份转换反应过来，一边走着一边出神。只听身后噗嗤一声浅笑，她回头问云屏笑什么。 云屏笑着回道：“姑娘，昨夜肖二爷他们几个灌姑爷的酒，结果凌大人他们出来挡着，姑爷这才脱身。月生执棋昨夜驾车送几位爷回王府，肖二爷醉得让人抬回去的。就姑爷军营里那帮人，个个都能喝，没几下肖二爷都喝趴下了。” 听着话婉儿也不由得笑起来，虎子哥喝醉也是常事，以前没成亲时是婶婶追着打。这娶了个厉害的嫂嫂，脾气比婶婶还泼辣，就是不知今日酒醒后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回屋刚坐下打哈欠，吉祥过来交上钥匙匣子，她粗略的看了看趴着出神。是早膳吃太饱还是今儿起太早？又有些疲乏想睡觉了。 听见外头厅中还有人来来往往，画楼还在打点收拾贺礼和陈设。 “姑娘快看，这是李夫人送过来的贺礼。” 云屏端着一组汝窑茶具进屋，天青釉色，通明纯净。 王婉儿小心的把玩着，昨日陈南王府的出阁宴，卓家的婚宴，李家夫妇人没到礼却到了。李阁是李阔的三弟，十七岁起在陈南王府当差，做上了王府一等侍卫，前两年受纳兰闻染举荐去了山海关。而这位李夫人是孟雪瑶的亲姑姑，月前三婶才带着幼子回京，一来是参加婉儿的喜宴，二则回来安胎。 李夫人心心念念这场婚宴，临了这几日害喜吐得厉害，没法出席见人。 婉儿让画楼将茶盏收好，又问给袁雅蓉的回礼送到城靖侯府没，昨日就见雪瑶过来，袁雅蓉只是差了侍女过来说她家小姐有事耽搁来不了。匈奴世子眼见就要抵京了，袁家这两姐妹在劫难逃，倘若袁雅芙再像上辈子那样使手腕，袁雅蓉这回世子妃又当定了。 云屏回道：“执棋才从城靖侯府回来，说二小姐跟着大夫人上紫净寺拜佛去了。姑娘叮嘱过送给袁二小姐的东西，一定要亲眼见着东西到二小姐手中，执棋只好把盒子又拎回来，打算下午再去一趟。” 上次让执棋去袁家送东西，进府里就被袁雅芙拦下，强行要打开看看盒子里装的什么。执棋一个十四五的小厮不敢言语什么，只好让她瞧，好在就是婉儿做的几碟子糕点，若是贵重的东西怕是要进袁雅芙的屋子了。 王婉儿左思右想，沉声道：“别让执棋送了。” 今日乏力懒得动弹，明日是回门的日子。她抿了抿唇，迟疑道：“后日，你把盒子送过去，顺道去把袁雅蓉请道府上来。” 眼睛实在睁不开了，云屏扶着她上床眯会儿，躺下扯起一边卓昱的枕头抱着瞬间入睡。 快到正午时，王婉儿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一股力量，睁开迷糊的眼睛，睡前抱的枕头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大活人。 卓昱看她醒来，紧了紧双臂温声在她耳边低语：“才起多久？这么快又想睡了？” 她眨了眨惺忪的眼睛，娇声嘟囔着：“我困得不行了，本来前夜就没睡好，今儿又起太早，你还折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