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搭上陈慈的肩,这次没再被推开 陈慈看着他,咄咄逼问到 “像你那个朋友” 她说的是唐平川,许敬南心脏像分开两边揪着痛,但女人还在继续 “那女人等他八年,我等你什么呢,虽说现在提以后还为时尚早,但如果我们真的奔着结婚去,你有什么呢?” 她将画架放下来立在地上,目不转睛盯着许敬南,嘴里一样一样数过去 “礼金、礼服、礼品、首饰、酒席、度蜜月,你什么也没有,现在甚至连陪伴都做不到。” “你凭什么让我等你呢,就凭这段露水情缘?飘忽不定的感情和一段不确定的未来?” 陈慈的嘴巴像一杆枪,突突的响个不停,彻底的将许敬南打个半死不活,整个人瞬间颓败下来 陈慈感受到握住双肩的力量轻了,男人的头也垂下去,像山一样宽阔的肩膀也渐渐地软塌,身型弯的像一张陈旧的弓 整个人就像落了太阳的山头,灰扑扑的,一下没了活力 许敬南再也不像平常那般高壮,他沉默下来,像一座寂静的死山 心一下缩紧,陈慈明白自己的话严重伤害了眼前的男人,看着他因为自己的话一蹶不振的样子,刚才还高姿态的陈慈心无端的痛起来 而女人一旦开始心疼一个男人,不仅心软了,身体和语气也跟着软了 她再次开口,说出了当初对许小寒说过的话,也想勉力给自己找一个理由 “你得说点什么,得是能打动我的。” “说点什么,是能让我心甘情愿等你的。” 眼前低垂的脑袋动了动,慢慢的抬起来 许敬南的背一下挺直,不顾自己一身的汗味,猛地用力将女人往自己□□的怀里带 陈慈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跌了过去,偎在他胸膛 许敬南将下巴抵在她头顶,有粗重的喘息声传来,声音挣扎又无奈,带着一丝绝望 “我不知道” 陈慈的提问让许敬南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如她看起来那般一无是处,这令他再度想起,他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站起来抖一抖,除了满身的疲惫和辛酸,确实什么都不剩 同时他也知道,他渴望陈慈,他喜欢这个女人,如果他再不主动说点什么,那么两人之间很可能就会止步于此了 难道两人的关系充其量就是一段露水情缘吗 许敬南在心里重重的摇了摇头,立即否定了这个答案,而他想要的答案,得现在、必须,马上去争取 陈慈等了很久,许敬南的声音才闷闷的响起 “我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我值得你等” “你刚才说的,除了陪伴,那些礼金,礼服,一切,都会有的,你要信我。” 灼热的晚风吹过相偎而依的两人,夜风没有让男人的体温下降,反而越来越燥热 陈慈静静地感受着从许敬南身上传来的一遍遍热浪,静静地听他一遍遍不厌其烦的说 “你要等我,陈慈,我会让你值得等。” 陈慈不由得感叹他傻子一般的笨拙,连哄女人都不会,跟她之前相处的那些男人比,真的是相去甚远 偏偏她又耽溺于这份木讷和笨拙 起初只是觉得这男人身材好,线条美,后来觉得这男人和自己见过的其他男人都不同,总有股吸引她的劲儿,等回过头,陈慈发现,一向对感情比较洒脱的自己,似乎没那么洒脱了 许敬南即将的告别在她意料之外,甚至令她有些措手不及,所以她高姿态的说了那些话,却又于心不忍 男人苍白一句他值得她等,没有理由的一句话,就杀得她丢盔弃甲 她贴着他胸膛,声音闷闷的 “我昨天看到一条新闻。”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缉毒科03年毕业的学生,截止今年统计,已经全部牺牲了。” 许敬南的身体一下变得僵硬许多 他不敢告诉陈慈,即使是他们这一届,除去失踪,明确活着的,也只有自己一人了 陈慈慢慢从他怀里脱身出来站直身子,从兜里摸出那根许敬南送给她的小布条 小心翼翼捏在手里,小心翼翼搓成一股绳,又小心翼翼的拴在了男人的手上,再认真的打了个死结,动作僵硬,笨手笨脚 做完这一切,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故作轻松调侃到 “打个记号,愿你的信仰保佑你。” 许敬南默默看着她,空
气静默半晌后,她又继续道 “一定要平安回来啊,你要扬名立万。” 许敬南看着红绳,嘴边的笑带有几分自嘲 “扬名立万?” “干我们这行可不兴这样说,最好是谁也不知道我是谁,才是最平安的。” 他往陈慈眼前扬了扬手腕 “你不是不信这些?” 陈慈耸肩一笑,没说话,转身小步走了 原本十分钟的路程,两人晃悠悠二十多分钟才到 陈慈让许敬南将画架放在老宅门口,转身进屋,口吻豪不客气 “我洗个澡,饭好了发消息给我。” 刚迈出步子又收回来,猛然想起什么轻轻一拍脑门 “哦!我忘了,手机好像欠费了,没网、收不到消息,好了你直接来叫我吧。” 女人再次转身 “哎!陈慈!” 许敬南一下叫住她 “我给你开个热点吧,你把手机连上,顺便把话费充了。” 陈慈一想他这个办法还不错,立即答应,将手机从兜里摸出来,翻开网络热点找到许敬南的名字点了上去,弹出来的提示框让她一愣,随即抬头看他 “密码。” “2362” 太过熟悉的数字让陈慈愣了一下 “我的名字?” 许敬南笑着点头 “嗯、你的名字” “输习惯了,就顺便用了。” 陈慈不置可否,眉毛轻轻一挑笑着走了 “饭好了记得叫我。” 许敬南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嘴边原本笑慢慢平缓下去,炽热的眼神淡了又淡,眸色渐渐暗了,情绪如深海一般厚重 他沉默的立在原地,站在两眼鸽灰的黄昏里,看着陈慈将前屋、后屋的灯都打开,随后慢慢走进浴室 视线被一道木门彻底隔绝,他才抬脚慢慢往自己家里走 屋里似乎每天都是这个样子:大得有些刺耳的电视声,坐在门前总在编着各种东西的父亲,一窗之隔坐在木椅里呆傻的母亲,和厨房里帮忙的侄女 铲子和铁锅摩擦的刺啦声一深一浅的传出来,家常菜的香味从窜出厨房一路直奔到屋外 许敬南在一片饭香里站住脚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一眼看见许怀义额间密布的白发,佝偻的身子如同他掌间那些拧弯的竹条,脸上皱纹横路跟他手里那张粗糙的凉席一样多 凉席尚且能在赶集时卖个好价钱,可是上了年纪、身无长物的老人只有在自己儿女面前才有一席之地 许敬南站在这里,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真的是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里唯一的顶梁柱,可是这方顶梁柱,现在却要挪动地方 即便有着家人的支持,他仍然觉得自己无孝 屋檐前的老灯泡无声的亮着,在这一片昏黄里,许敬南思考着,沉默着,快要迷失了方向 尚且年幼的侄女和双双垂暮的父母,像几万把利剑悬在头顶刺向他,每痛一次他都在心里咆哮着问,这次的选择是否错了 还有那个女人,那个刚才自己盯着走进浴室的女人,他真的很想和她有个以后 许敬南像站在海边,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海啸,最后不得不心疲力尽的和自己和解,一身湿漉漉的劝慰自己 ——算了,自己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早些回来,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交待 他轻挪着步子,捞了个凳子挨着许怀义坐过去,只是这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捡起地上的竹条和他一起编 或许是觉得有些热,他将身上浸了汗的短衫脱了放到膝盖上,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慢慢的开口 “培育的秧苗都插完了。” 许怀义没看他,仍然顾着自己手上的活,轻轻的嗯了一声 许敬南瞥了眼他小腿,伤口愈合还算不错 “你的腿还需要养着,过段时间田里上肥的时候你就请个人,别舍不得花钱,那点地也要不了多少钱,身体是最重要的。” 许怀义仍旧是那副样子,又轻轻嗯了一声 初夏的夜风在两人端坐的空隙之间吹过,酥酥痒痒的,带走了许敬南半身的汗水 刚才点的烟夹在指间着,一口也没有抽 “如果、” 他停顿一下,看向许怀义的眼神有些不安和愧疚,刻意强调道 <
> “我是说如果,秋天我还没有回来的话,你也请人收割吧,要是还晚些我也没有回来,小寒不在,忙不过来的话地里的活儿就不做了。” 掌间不知何时出现一张银行卡,许敬南把它往许怀义手里塞 “这是我的工资卡,你拿着,密码你知道,以后每个月里面都会有一笔钱,你拿着家用。” “小寒以后的学费你也别操心,我有办法,你顾好自己,顾好妈,等我回来就行。” 许怀义没有立马接,只问道 “卡都给我了,你用什么?” 许敬南随即一笑 “我在那用不上,你安心拿着就好。” 听他说完老人才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解开自己的上衣,把银行卡放进自己最贴身的上衣口袋 没有血缘却又有着比血缘更加深厚羁绊的两父子在屋檐下沉默坐了许久,直到客厅传来许小寒摆饭菜盘子的声音,许敬南才起身 走到门前,又回头望了一眼老人,轻轻的叫了他一声 “爸。” “嗯?” 许怀义仰着头,迎着昏黄的灯光抬眼看他 他以为许敬南还有话说,结果对方愣了几秒只轻声道 “没什么、吃饭了” 许怀义点点头,慢悠悠起了身 陈慈不知道连接热点的最大距离是多少,但自从许敬南离开她身边以后,网络就没有断掉过 她能安心的确定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知道,男人就在自己不远之外,他在陪着她,这个意义远大于连接热点本身 她盯着无线网络的界面一直瞧,好奇什么时候会断掉,手机立在洗漱台,直到快洗完澡都没记起要充话费 许敬南给她打电话,很意外手机仍是停机状态,退出界面,进了微信给她接了个视频过去 陈慈正赤身站在浴室擦头发,看见名字后想也没想就点了接通 镜头正对着淋浴间,许敬南只觉眼前白花花一片,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几乎毫不犹豫就将手机啪的一声倒扣在桌面 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坏了屏幕两边的人 “怎么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许小寒和陈慈同时问到 女人的声音通过扩音器闷闷的传出来,像还飘着淋浴间的热气,直接席卷至许敬南的心里 内心波涛汹涌,惊叹陈慈的大胆,脸上却佯装淡定,一脸平静 “没什么,可以吃饭了。” 陈慈哦了一声,语气像在怪他 “那你慌张个什么劲儿,手机摔了吗,耳朵都快给我震聋了。” 许敬南没应声,一言不发坐在桌边,也没有任何动作,任由手机就这样倒扣着,他想等陈慈主动挂掉,但是半分钟过去了,显然对方没有这个意思 许小寒走过来,想要拿他的手机和陈慈说话,没想到被许敬南重重的拍了下手背,吃痛恨恨地缩回去,睁大眼睛瞪他 “干嘛!” 许敬南不以为意,云淡风轻的站起来,将手机飞速揣进兜里 “拿碗!筷子也没有!” 许小寒撇嘴,翻了个白眼进厨房了 陈慈来的时候头发还在滴着水,她头发太长,后背的衣服都浸湿了,许敬南看了半晌,起身递给她一块毛巾垫在后面 饭后陈慈直接披着这毛巾回了自己家,连带着的还有许敬南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