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似找到主心骨,不再慌乱,各回各处,往政事堂而去,这一幕自然落在有心留意的端木宏眼中,旁的不说,李党今日步伐紊乱,好一个慌!
他扯扯嘴角,若没有猜错,如若没有聂正的告假,今日李党要么提让李拜官复原位,要么就要提议新任首辅之人,奈何事出突然,这两件事情都夭于腹中。
顶着头号嫌疑,李党吓得五脏俱焚,只字不敢言,根本不敢往前凑!
看着前方皇兄的身影,端木宏沉默不语,此事真是巧合吗?
进入御房,端木崇又将两人的折子拿出来看,同时呈上案的还有凌不语写给齐王的信件,里面详细阐述了各类水闸的结构原理与功效,有理有据。
不过信件是原封不动呈上来的,看到署名为“官媒所凌不语”,端木崇嘴角扬起。
这封信就是诱老四的饵,钓上来的何止是老四!
连他这个皇帝老儿也一样被钓住,还有工部尚卓久然,全被钓住。
这是凌不语悄然亮剑!
端木崇不由得想,若是老四和卓久然藏私,对上不明说,抢了这份功劳,凌不语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打消,终是工部要有求于他,是越不过去的。
凌不语给老四的只是基本构想,详细的图纸并未给出,工部如何从无到有?
“老四,你去找过凌不语?”端木崇慢条斯理地问道。
端木宏一惊,说道:“臣弟觉得他说得有模有样,就想去了解一下,这位状元郎也是个胆子大的,让臣弟答应他相看,才肯把更详尽的图纸交出来。”
端木崇听得笑出声,依凌不语的身份想见到堂堂的齐王的确不容易,更不要说让老四听他的安排,此事虽说得了太上皇后的允许,但太上皇其实不太乐意。
他有时候也不太懂太上皇的心思,明明当年是他自愿退位,让他尽早登基。
看似放手,却又不肯放得干净,一群旧臣还时不时去西行宫探望,回来后总有幺蛾子。
“他果真能弄出图纸?”端木崇漫不经心地说道:“此人在策问之时的确有许多非凡见解,这也是让朕钦点他为状元的主要原因。”
端木崇重视科举,要广纳人才,于策问中询问的是民政、司法、财政等实际问题。
既是要选拔栋梁之才,那些只会死记硬背四五经的进士乃是无用之人,策问章是依照往年模仿而来,毫无深度,注定只能成为炮灰。
当面策问更具考验,何止是随机应变的能力,没有深度见解,也入不了他的眼。
“皇兄,臣弟还未见过有人能有如此详尽地说明水闸原理,分洪闸、挡潮闸、冲沙闸,每一样是如何运行,如何达到目的,他均说明得有理有据。”
“臣弟与尚大人以及一帮同僚做过模拟验证,发现确实可行,不敢想若是真正建造出来会有何等效用,天灾若能挡,人祸便小,流离失所的百姓少了,国也能充足些。”
“若是动工必定是要消耗不少银子,但于长久来看,实乃百年大计。”卓久然也附和道。
端木崇不知道想到什么,笑道:“怎么,在你等看来,朕是个不知道轻重缓急之人?银子就要花在刀刃上,若真可行,国挤也要挤出银子来。”
卓久然的唇微动,对新帝的满意可以用喷涌的江水来形容:“是臣不是。”
不信君,便是不是。
端木崇说道:“凌不语既有水利之才,你们尽管用之,他既有心亮剑,成全他就是。”
“多谢陛下!”
“谢朕做什么,想出这些主意的是凌不语,你们谢过他才行,老四,你的婚事也可以大胆放心地交给他,你既答应相看,那便听他的。”
“皇兄放心,臣弟既然答应就不会食言,何况这家伙精明着呢,如今只给我看了基本的构造,详细的图纸仍未交给臣弟,迟早要去求他。”
到时候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端木宏和卓久然兴高采烈地离开,今日想法得到陛下支持,后续左成泰还敢刁难?
而此时的李拜府上,先是贵妃女儿传来不好的消息,陛下似乎真要允他返回原籍,完全没有挽留的姿态,如今紫宸殿里更是风起云涌,那聂正负伤,为何他们都来询问自己?
“混账东西!”李拜将杯子掷到桌上,愤然道:“难道我是那般愚蠢之人?”
李拜夫人忙上前道:“看鲁尚所,陛下并未言及是何人主使,只让大理寺彻查,但他们如此慌乱,岂不是自乱阵脚,倒将麻烦引来,真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但眼下最要紧的是与此事撇开关系,夫君,女儿在宫中日子也不好过,陛下虽未完全夺了她的凤印,但以前她独掌凤印,只是没有皇后之位,却有皇后之权。”
“如今四妃轮流掌管,情势不妙,陛下是否因为此次乞骸骨之事彻底厌烦了女儿?”
李拜气急攻心,先不理会夫人,赶紧提笔信一封让人
送到鲁尚处,此事与他没有半分关系,他们若乱了阵脚,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等送走了信,李拜神绪归位,在厅堂之中来回走了几圈,双手背在身后:“不对。”
“哪里不对?”
“聂正此时负伤,我岂不是最大嫌疑,他在紫宸殿里与我门生辩驳,压得他们喘不过来气,当日若非他横插一脚,我岂能落到现在的田地?”
当时那么多门生建言,还有其余朝臣也觉得缺了首辅不妥,集体请陛下收回成命,眼看着就要成功,聂正却冷笑着跳出来,直呼不可以。
李拜直到现在还记得聂正说过的话,他说什么来着?
“诸位大人真是有趣,分明是首辅大人再三乞骸骨在前,一而再,再而三,祈求得如此迫切,陛下允了,怎么倒成陛下的不是?”
“如今这情景不是首辅大人所求吗?再三上,不就是图此?”
“明明首辅大人达成所愿,诸位不为他高兴?”
李拜思及,胸口一阵气闷,直臣?既是直臣,为何会如此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