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是秦国上卿,年俸两千石的大官,他一个小小下郎,年俸不过一百五十石,距离廷尉差之甚远。
“免礼,我可以走了吧?”含含糊糊,口齿不清的声音,自蒙面人嘴中传出来。“今夜,这是斯被拦阻的第七次!”
在皇宫中带个黑面纱,哪个巡逻的兄弟敢把你放过去?
下郎听出李斯的不满,亦是不满地心说:“放行!”
甲胄齐鸣,一队郎官让开一条通道,供小宦官和蒙面人穿行而过。
再小宦官和蒙面人走到郎官通道一半时,下郎状似无意地道:“川,你侍候陛下多久了?快轮值了吧?”
那叫做川的小宦官脚步不停,声音里却透出一丝笑意:“不会,我是酉时上任,侍候陛下不到半个时辰,要子时一刻才能轮值的。”
章台宫宦官轮值,是三个时辰外加一刻钟,这种隐秘事,不在章台宫当值是很难知晓的。
下郎这才完全放松下来,冲着已经走出郎官通道的小宦官喊道:“辛苦了!”
小宦官没有回应,蒙面人那含含糊糊,口齿不清的恼怒声音却是传了回来:“类似话语,斯也听过七次了!”
下郎嘿嘿一笑,冲着自己的弟兄们耸耸肩膀,笑道:“小心无大错嘛。”
众郎官们会心一笑。
这就是他们这些底层小官的生存之道。
如果他们今夜放跑的那个蒙面人是刺客,依照秦法,他们一整队郎官,都要受枭首之刑。
“嘘,廷尉大人还没走远。”
“大哥以后要换个问法了,其他队也这么问,不够安全了。”
“就你小子谨慎,这事交给你,想出来一个其他队没有的问法,兄弟们凑钱送你进楼台吃一顿!”
“嘿嘿,多凑点让我点个隶妾可否?”
“滚滚滚!想美事去吧你!”
在这森严冷酷的宫墙内,这对郎官们难得的欢愉片刻,也就这片刻之余。
随后,便一个个抓紧火把,握紧长戈,继续谨言慎行,专心巡逻。
他们步伐一致,二十个人,脚步落地的声音却只有一声,他们就像是二十个机器人一般。
刚才那悄声谈笑的瞬间,就好像从没出现过。
‘嗖’的一声。
就在这队郎官前方,一个人影突兀出现,犹如鬼魅一般,拦住了他们。
所有郎官如临大敌,个个肌肉紧绷,手中青铜长戈随时准备挥出。
等火光将人影的面貌照出来时,郎官们才纷纷送了一口气,为首的下郎先是抱拳行礼,然后歉然却坚决地道:“口令!”
“月明。”
“拜见车府令大人,车府令大人勿怪。”
来人正是咸阳宫上下,无论郎官,宫女,宦官都认识的中车府令,赵高。
赵高站在那里,神情漠然,没有与这队郎官多说的意思,直截了当地道:“方才可看见一个宦官,领着一个黑纱蒙面人从这里经过?”
所有郎官心中一沉,纷纷胡思乱想起来。
车府令大人亲自追来,莫非那两人真的有问题!
我等性命,要就此交待嘛?
早知如此,应再谨慎一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