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没有散去,他们心中的愤怒与不甘也没有散去,所有人仍站在原地冷眼注视着这些不速之客。
市政主管也立马松了口气,尽管他也不知道这支军队来此有何目的,但他还是赶紧上前同那军官握手言谢:
「您来得真及时,长官,不然我真要被这群刁民活活打死您的部队若是没有其他任务,不知可否帮助我们维持现场秩序,今天的配给很快就能发放完」
「维持秩序?抱歉,我们现在有其他任务。」
军官冷笑了一声,毫不遮
掩自己对面前这群刁民的蔑视,他径直走到一辆运粮马车旁边,拍了拍车轴,大声命令道:
「来人呐,把这些马车都运回西南棱堡去!」
不止是在场的市民们瞪大双眼,就连市政主管也大吃一惊,连忙制止道:
「这这是在干什么!长官,这都是要发放给市民们的配给粮啊!」
军官根本没有理会市政主管,一边命令部下开始赶车,一边从容不迫地掏出一根剪好的雪茄叼在嘴里,在当下的都灵,这些军人们的生活条件无疑是最优渥的。
他在原地吞云吐雾了好一会儿,毫不在意那些市民们的仇恨眼光,随后将手中抽了一半的雪茄随手丢在了脚边的水洼里:
「我是城防部队的征粮官,我接到的任务是再一次对民众手中的储粮进行征收,正好你这边的配给粮还没发下去,省的我们要再从这些泥腿子手里要回来。」
听到这话的市民们愣住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亲眼见到如此荒唐的一幕。
市政厅甚至还没有将救济粮发到自己手上,军队便要将这些粮食再次征收给上级。
这到底算什么,左手倒右手?那他们这些饥肠辘辘的平民怎么办?!这世界本就是如此荒诞不经吗?!
市政主管同样大受震撼,张大了嘴巴,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
「可可是,那这些灾民该」
军官显然没有什么耐心了,掏了掏耳朵,叹气道:
「老兄,你的任务是把粮食发给平民,我的任务是从平民手里征收粮食,那干嘛要多此一举呢,我直接带走这批车队不就完事了吗,咱们都两全其美,好了,别废话了,我今天的征粮指标还没完成呢。」
军官的话语云淡风轻,丝毫不在乎广场上的民众,在他眼中,这些需要挤在圣马蒂诺广场上领取配给粮的,平日里也都不过是城市中最为低贱的底层贫民罢了。
沉默了,众人都为这荒唐的一幕沉默了,而在这沉默之中,无尽的怒火也在悄然酝积。
城市里关于为何突然削减配给额度早就传遍了流言蜚语。
有人称是军队里的那些酒囊饭袋看管不佳,市民们砸锅卖铁上缴的储粮全都毁在了洪水里,也有人称这是腐败丛生的军队内部的一个缩影,他们上缴的粮食要么流通在了黑市里,要么被谄媚的军官转手献给了那些大人们。
但不管真相如何,当看到眼前这支部队竟然要将他们最后一口救命粮也要拉走时,所有人都离奇地愤怒了。
一位忍无可忍的市民跳了出来,他直接了拦在了车队之前,破口大骂道:
「你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同胞饿死在都灵王城吗!你这国民的叛徒!」
军官不屑一顾地轻笑道:
「叛徒?我是军人,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征收储粮是国王陛下的命令,我要做的只有将其贯彻到底,倒是你这狂徒,你是在质疑陛下的决策吗?你想要把都灵拱手让给科西嘉人吗!」
这一连串的逼问令人胆寒,战争时期,谁都不敢背上一个叛国贼的罪名。
那市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然而,他却惊讶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身后竟多出一道数十名义愤填膺的市民组成的人墙。
所有人怒视着为首的那名军官,目光如炬,好似方才那番话根本进入他们的耳朵。
他们自知是螳臂挡车,却还是奋不顾身。
「去他妈的!」
那市民不再后退了,他攥紧拳头,竟出乎意料地朝着那军官猛扑了过去:
「国王的命令又如何!不爱护子民的国王,也不配得到我们的拥
护!」
伴随着这声怒吼,开始了。
整个圣马蒂诺广场的难民都聚了过来,将这支试图拉走配给粮的部队彻底包围。
士兵们举起火枪想要反抗,可双方距离太近,他们甚至连弹药都来不及装填、连刺刀都来不及装配,便被蜂拥而至的市民们所淹没了。
那名军官更是早就在众人的群殴之下彻底没了生息,或许他到死都不敢相信,这群该死的泥腿子竟然敢对一位贵族军官动手。
惨叫声与怒吼声交织在圣马蒂若广场,仅仅只用了不到十分钟,这支前来没收救济粮的征粮队伍便被怒火滔天的市民们给活活打死。
那市政厅的官僚与警察们见状更是拔腿就跑,不敢在这种是非之地停留哪怕一秒。
广场的地砖上溅满血迹,士兵与民众的尸体横七竖八,一群黑鸦盘旋空中,随时准备享受它们的美餐。
那些双手沾满鲜血的民众们这时才终于冷静下来,怔怔地望着彼此,一言不发,脸上根本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与胜利的喜悦,反倒充满了苦涩与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