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我的前小半生活的很不开心,自尊心这种东西在青少年时期特别旺盛,尤其是自卑敏感的孩子,总是喜欢用强烈的自尊和暴躁的性格来掩饰自己脆弱的一面。我自私地将所有不开心都归结到母亲身上,为什么她要活着?如果她不在多好,我不用像被扒光了扔讲台上接受人们的帮助,把我心底里的秘密公之于大众,被动地接受大家对我的爱心,这种感觉,跟当众行刑有什么区别?我越想越觉得我的想法是正确的,这无形之中是在给与自己心理暗示,以至于到后来,我在心底里无数次罪恶地想着:母亲为什么还不去死。
13岁那年,我这该死而肮脏的梦想成真了。
那时候,很多人第一次接触到影碟机(请别嘲笑我,我小时候的生活确实不富裕,影碟机也是攒了好久的钱家里才添置的家具)。那时候的乡镇或者是农村,买影碟机会送碟片,像什么“农村小寡妇风流史”、“黄朝三两事”诸如此类,以此作为推销影碟机的噱头,目标大多是家里有地位的一家之主。
那时候,家里添置了一台影碟机,全家人都很兴奋。而我却因白天上课太过疲倦早早睡下了。梦里乱七八糟,一会飞天一会儿遁地,一会儿考试一会下课,就在我梦见御剑飞行的时候,一泡尿把我憋醒。
小时候的夏夜格外寂静,静的听得见呼吸声和心跳声。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跳下床,要去洗手间,却发现客厅还隐隐冒着光亮,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显眼。(去洗手间要路过客厅)
而沙发上的二人显然没发现我的突然造访,还沉浸在如动物一般的活动中无法自拔。而电视上,还在播放着刺激的画面,一幕幕肉体冲击的景象直接让我愣在原地。
我也忘了我是怎么回床上的了,只记得那晚,也不知道是尿憋的,还是看到那种景象吓得,那家伙一直肿着,还伴随着隐隐异样的感觉,我说不上来。
再后来,我不小心在父亲床下找到了被封藏的碟片,经常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地看,自己看还不过瘾,和班上其他坏小子讨论的时候笑的一脸又贱又猥琐,还时不时对路过的女生吹口哨——大抵小时候的男孩子都是这样,故意要讨女生的骂。
那时候很多男生女生暗戳戳地谈恋爱,却根本没我的份,没人愿意和我在一起,甚至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他们称呼我为——猥琐的黑胖子。
那时候的小孩子懂什么啊,谈恋爱说好听点是互相督促学习,说不好听点就是亲亲搂搂抱抱,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走廊不小心撞见了一对情侣在亲嘴,还是夏日的风吹的太狠,透过前桌的袖口不小心看到了她胸部的形状,反正那时候的我越来越沉迷于这些奇怪的东西。
也就是在那几天,我母亲病逝了,我的心里一颗大石头哐当一声落地,顿感无比轻松——我终于不用害怕,害怕半夜她站在床头,满脸堆着诡异的笑容就那么盯着我,也终于不用担心她又跑到我学校让我丢脸,也不用每天放了学跟被狼撵着一样回家看她又搞什么幺蛾子,我终于默默松了口气。但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恐惧和逃避,因为我在母亲出殡那天,不经意看到了尸体的脖颈,隐隐青紫色的痕迹,可我当时并不觉有何不妥,只是在悲伤痛苦之余,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泛起极度的自责——是我把母亲诅咒至死的。
母亲走的那几年,我每天都心惊胆战,我惧怕于“报应”这种事,我害怕每天要看到母亲的牌位,更怕过年。过年时每家每户要“请家堂”,意为将家中去世的亲人请回家里过年,吃点好的喝点好的早登极乐世界,保佑着家里人平安顺意。每年请家堂的时候我都躲在我自己的房间,或者看,或者打游戏,或者安慰自己,翻来覆去不让自己睡着——我怕在梦中看到一张狰狞的脸冲我嘶吼,质问我这么盼着她死,现在她死了,我高兴了吗?
我几乎每晚都在胆战心惊中度过,即便如此,我也不敢跟父亲讲,我也不敢面对我那满脸横肉的父亲,我不知道我如果真的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迎接我的是他失望的目光,还是我的皮开肉绽?为了逃避责罚,我甚至每天把头埋进本里,下了学在家也要看到很晚,或者猥琐到要安慰自己。我宁愿将头深深埋进被子里也不敢迎接父亲审视的目光。
中国人好像就是这样,一辈子并未得到过什么权利的人一旦有了孩子,便会对着孩子发挥着自己的“绝对权威”,将这辈子所有的权利施加在孩子身上,打着“为你好”的旗帜冲破孩子所有的隐私秘密,将它们暴露在阳光下,暴露在众人眼前,还美其名曰“现在把你的自尊打碎在地上,以后在社会上会更加如鱼得水”。我在跟父亲两个人生活的时候,从来没有什么隐私可言。我的房门上有一把插销,插住之后房门便从外打不开,但我父亲会把它砸烂,他在家的时候不许我关着房门,晚上睡觉也不许,而且吃饭必须喊一声就必须接着出来,多磨蹭一秒就会挨几巴掌。
有一次,我尝试修好那把插销,迎接我的是父亲狂风骤雨般的暴打。
“你这个贱种关房门干什么?你藏什么东西了?!老子打死你!”
已经15岁的我身高才刚一米六,自然打不过人高马大的父亲,只能被动接受痛入骨髓的拳脚相加。
第二天,我将我房间的木门卸了下来,劈了柴烧了水,用我这辈子最讨好的笑容自信满满迎接父亲回家,也就是那一次,我第一次得到了父亲的笑容。
我与父亲的关系似乎有些缓和,我尝试着跟父亲沟通母亲的事,张开口好几次却始终发不出声音。单只是看着威严的父亲,很多话我就说不出口了,只是那些秘密将我的心压得喘不过气,若是再得到父亲的责骂与殴打,我想我真的撑不下去……从那之后,我暗自发誓,将这个秘密埋藏进心里,带进坟墓,谁也不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