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趟家，太白趴在地上午睡，江任杰又没了人影，好在交给他的活算是办妥了。桌上的保温桶还热乎着，看样子人刚走没多久。江落苏马不停蹄，赶紧打了个车出发去医院。
去市区的路上路过模具城，她又在门口的小卖部拿了条烟，搁在月饼盒的下方，给钟勇拍了张照片过去，提醒他下班的时候带走。
到医院时，老曹正在喂陈碧云喝粥。这才早秋，陈碧云已经戴上了毛线帽子，脸色也苍白得吓人。床头柜还摆着她织了一半的毛衣，她看见江落苏来了很是高兴，凹陷的脸颊笑出纹路：“小江，吃饭了吗？我让你曹哥去给你买？”
江落苏回答早吃过了，把月饼和果篮子搁在角落，拧开了保温桶：“看样子我来得正是时候呀。”
老曹面露倦色，依旧笑眯眯地接过保温桶，低头瞧一眼，正是老家的特产山粉圆子炖肉，打开第二层，是晒干的焖豆角，都是陈碧云惦记但在姚城买不着的，他颇受感动：“小江，谢谢你啊。”
“曹哥，跟我说谢谢，我要不高兴了啊。”她不放心又问到：“哦对了，这些菜嫂子能吃吗？她要是不能吃就得便宜你了。”
老曹说：“她现在这副样子，没那么多讲究，只要能吃下去的，都是好的。”
陈碧云就着送来的菜勉强咽下了几口，老曹照顾她躺下，借着去走廊抽根烟的功夫，才得空跟江落苏叙几句旧。
“嫂子最近情况怎么样？”
老曹趴在窗口，烟圈在风里瞬间消散，“不好。今天是你来了，她高兴才咽了几口粥下去，平常吃不了一口就吐了。”
江落苏说：“你也得照顾好自己，我看你这么憔悴，别把身体搞垮了。”
“别说我了，”老曹把烟头扔进垃圾桶里，“你呢？厂子运转得怎么样？”
江落苏把这阵子发生的事一件件说给老曹听，老曹看她神采飞扬的样子，摸着下巴，像是发现了什么：“小江，这位沈总跟你关系不错吧？”
江落苏憋不住事儿，更何况是在老曹面前，她这个当妹妹的也不用藏着掖着。
“我也不瞒着你，我看上他了。”她坦坦荡荡。
老曹就欣赏她这股子勇气，“听你的描述，是个有本事有胸怀的男人，值得让你喜欢。不过小江，他是姚城本地的，又是个有钱人，能跟你在一块儿吗？”
江落苏靠着墙，气势顿消：“谁知道呢，我没想那么远，走一步算一步吧。”
老曹又问起江落苏，上回推荐给她的那位朋友的公司，他们现在可有业务往来。
江落苏如实回答：“我之前找过他，他说他们的新品研发出了点问题，投产可能得明年了，不过他说了，有机会会来我们厂子考察，应该也是给你面子。”
老曹说这家公司的规模不比盛洋小，他那位朋友在里面担任采购的职位，以后少不了有订单需要找工厂合作，建议江落苏偶尔厚着脸皮去联络联络人家，这样人家下次有业务了才能想到她。
俩人正聊至关键，病房里有个家属冲了出来，对着走廊尽头的老曹喊道：“8床，你老婆又吐了。”
老曹立马扔下江落苏，箭步如飞地跑回了病房。江落苏跟在他身后，到了门口时却不敢再进去了，她看清楚了陈碧云的呕吐物，不光是食物，更多的是暗红色的血液。
这一回，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陈碧云正在一步步靠近死亡。
沈沧行刚开完节前的月会，得知山石这个月的交货量又打了折扣，他在心里暗下决定，等胡岩把这6万只的货交齐，他立马就更换合作厂家。
他做生意一向讲信誉。签合同之前，他原本是打算把单子一分为二，山石和市区里的天蓝厨卫一人一半，是胡岩拍着胸脯跟他说一定能如期交货，他这才跟他签了两个月的合同，也是想试试胡岩的实力。现在胡岩违约了，他完全有理由终止合作。
沈沧行刚从通讯录里找到天蓝厨卫老总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去，胡岩就拎着大包小包进了他办公室。
来的还真是时候。
“沈总，提前祝你中秋节快乐，我路过盛洋，刚好给你带盒月饼过来。”
又是那张春风拂面的笑脸。都是生意人，沈沧行虽做不到胡岩那般“八面玲珑”，但也不会轻易表露情绪。胡岩既然来了，还带着礼，他理应热情接待。
“胡总人来就好，还带什么东西？”他接过胡岩递来的礼盒，眼神不经意扫了一眼。心说，这胡岩哪里是来送月饼的，他是来拿东西堵他的嘴的。
胡岩确认沈沧行已经看到了那盒冰岛老寨，那是他花了5万多托云南的同学弄到的。他跟林澈打听过，沈沧行没什么别的爱好，唯独对茶叶喝得很讲究。当然，他这5万也不是白花的，按照合同上写的，山石两个月必须交齐6万只水箱，可现在都3个多月了，盛洋的仓才收了他四万只产品，沈沧行要是较真起来，他这已经算是违约了，赔付违约金是小，失去盛洋这个大客户，他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俩人对面而坐，沈沧行给胡岩倒了杯茶，笑道：“我喝的茶都很素，还是胡总有品味，那么好的冰岛老寨，不便宜吧？”
胡岩说：“再好的茶也要遇到懂茶的人才有价值，拿在我手里，岂不是浪费了？”
沈沧行说：“胡总别谦虚了，这不懂茶的人可不会去买冰岛老寨。你不了解我，我呢，平常是有喝茶的爱好，但我是喝茶，不藏茶，这东西搁在我这儿确实发挥不了作用。”
胡岩怎么可能听不出沈沧行的话外之音，他故作镇定道：“藏茶也总有喝的那天，归宿都一样。”
沈沧行没耐心跟这人弯弯绕绕，他直言道：“胡总，我这人做生意本分，其他都是虚的，但合同条款是真实且具有法律效应的。我上个月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你跟我保证这个月底一定把货交齐，我信了你，可据我所知，你现在还欠了我们仓将近两万只货，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违反约定，这让我很为难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胡岩也没必要再兜圈子。他不傻，隐约能察觉到沈沧行不待见自己，可生意场上，要是把自尊太当回事，那迟早饿死。
“沈总，你看，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今天不就是来认错的吗？你也体谅体谅我，我这小门小户的，头一回接到盛洋这样的大单，得有个缓冲期。不过我现在已经进入状态了，随时打算接受盛洋的考验。这6万只的单子交齐以后，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再不行，我自己也没脸追着你要合作了，你看这样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