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猛地安静下来,风停了,树叶不晃,阳光刺目而灼热,盛夏早已过去,却响起了蝉鸣。
仙苗们疑惑地看向四周,寻找鸣声的来处,他们看周边的树、看天、看地、看玉蝉峰、看鸿鸣峰、看自己的身体。
四处都是蝉鸣,远近都是蝉鸣,他们的身体、他们腹腔的起伏,也成了蝉鸣的一部分,也在吱吱地鸣叫!
云依依觉得这片天地变成了一只深黑色的大蝉,她一会儿在蝉腹之中,一会儿在蝉腹之外,在腹中时蝉鸣很闷,在腹外时蝉鸣尖利,她见到那恐怖的、巨大的复眼,大脑一阵晕眩。
她想要去拉夏景的手,靠在少年的怀里,那温暖的心跳会遮住蝉声,那轻柔的手掌会抚去她的头痛。
夏景不在她身边。
她眨眨迷蒙的眼,望向中央的高台。
她见到四小峰的师长们盘腿趺坐,眉头紧皱,就连他们都无法抵御这蝉鸣。
她见到仙苗们东倒西歪,不少人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趴着,鼓着腮帮子,吱吱地叫着。他们将自己当成了蝉。
一道难听的、尖利的吱声从身旁传来,她匆忙望去,李锦成趴在了赵石头的身上,就像蝉趴在了树上。
赵石头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搭李锦成的肩膀,他慌张地看云依依,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变成蝉的皇子。
云依依扭回头,她才不管赵石头。
她看向夏景。夏景侧对着她,蝉鸣声让仙苗们倒下,让师长们打坐,却未曾影响到他,他稳稳地立在灰石板前,昂着头,看棕色的灵根和血红的花朵。
李锦成叫得更欢了,云依依感到恐惧,捂住耳朵,埋怨地瞪灰石板上的灵根,怪对方抢走了少年的视线,夺走了自己的港湾。
蝉鸣声让她的头疼得厉害,她想要将脑袋埋在夏景的怀里。
她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胸前的灰玉,四天前她就该将灰玉还给夏景,但她装傻充愣,一直不提这件事,少年也没有向她索要。
被她捂得暖暖的灰玉,带着夏景身上味道的灰玉,传来了一道清凉,如同盛夏的清泉水,包裹了她的周身。
泉水隔开了燥热,让蝉鸣声变得遥远而微小。
她的头不痛了,眨巴眼睛,惊喜地看着胸口的灰玉,又看向台上的少年。
夏景伸出手,触了触赤红的花瓣,望向玉蝉峰。
玉蝉子果然已经突破了那道关卡。
“鸿鸣师兄可还想与我争?”玉蝉子的声音响起。
他的话语很平和,久违地用上了敬称。
“我要是说争,你是不是要提剑砍上我鸿鸣峰?”鸿鸣子的声势弱了。
“师兄说笑了,同门切磋的事,怎么能叫砍?我是想让师兄指点指点我微薄的剑道。”玉蝉子越是得意,越是恭敬。
“好了,”咬日峰传来一道声音,“玉蝉师弟迈入通天境,是一件喜事,大典过后,都来我咬日峰聚一聚,庆贺一番。”
这段对话隐在蝉声里,别说是仙苗,便是四小峰的峰主也听不清。
蝉声停了,风吹过树林,树叶簌簌作响,四小峰的师长们先恢复了精神,他们唤醒了仙苗们。
李锦成猛地推开赵石头,慌张地看向叔祖,叔祖面露失望。被上六峰选得的弟子中,只有李锦成真将自己当做了蝉。
“夏景,来我玉蝉峰!”玉蝉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白须长老望向鸿鸣峰,鸿鸣真人没有出声,有容峰、出云峰和举月峰也未有动静。他于是知道,玉蝉真人强势压下了其余真人。
“快选吧。”白须长老瞥玉蝉峰,示意少年选择玉蝉真人。
他不觉得玉蝉真人以势压人不对,所有师长和所有仙苗都不觉得这样不对,他们都在感叹,玉蝉真人果然是掌门之下第一人。
掌门的弟子很多,玉蝉真人只有两个徒弟,到玉蝉真人身边去,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都在看夏景,等少年跪向玉蝉峰。
玉蝉子也在看夏景,等他拜向自己。
从他身边吹过的风是一段欢庆,从他头顶飘过的云是一道夸耀,他神情得意。
鸿鸣峰、有容峰、举月峰、出云峰,就连咬日峰的武隆,都被他强势镇压!
除了他玉蝉峰,夏景还能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