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智,可没想这么多,他只是单纯的对当下的繁体字反感,花花绕绕的那么多笔画,写的人头皮发麻。
至于对旁人来说想都不敢想的字典,对王智这个拥有后世记忆的人来说也就那么回事吧。
简化、归纳、注音这些照搬照抄就行,也就注解会麻烦点,不过这事相信有的是人乐意去做。
此时讲学台上下其乐融融,早已不见初时双方剑张跋扈模样,台下询问,台上解答,就连内舍陈东四人也都毕恭毕敬的对王智执弟子礼,互相询问解答,就算还有一些不认可新学之言的学子,此刻也都抱着学习的态度,在台下仔细聆听着,不时出言质疑一二,不过都被王智一一化解,引得众人心悦诚服。
直至酉时,下斋钟声响起,王智四人才在众人的拜谢声中走下台去,就如来时一般,人群中自动分开一条通道,不过此时已经没有了来时的恭维声,当然也没有嘲讽声,众学子只是恭敬的躬身后退让开道路,这是面对以往讲学的大儒才有的尊敬。
王二郎一马当先带着陈与义三人从人群中走过,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模样也与往日讲学大儒一般正气凛然。
可就在此时,人群外围忽然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嘲笑声,在这安静的氛围中尤为突出,“王智!别人不知道你,本待制还能不知道你吗?”
“你就一遛鸟逗蛐的纨绔,不知道从哪看来的神鬼道道,就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人群中顿时骚乱起来,有人正待破口大骂,待看清来人是谁后又吓得赶紧闭上了嘴。
众人皆向场外看去,只见亭阁走廊处数名学子簇拥着一个同样身穿白色儒衫的青年学子正大踏步向讲学台走来。
此青年在三月的冷风中依旧摇着折扇,嘴角还带着浓浓的不屑,不是当朝宰相王黼之子王闳孚又是何人。
王黼可是这宣和四年正当值的宰相,也是陈东口中‘六贼‘之一,其子王闳孚在十四岁时就被荫补入士担任了从四品的殿阁待制。
只是这荫补官一般都是有名无实,就是有差遣也是芝麻小事,在官场上升空间极小,很难跻身高级官僚队伍之中,所以有些志向的荫补官都会选择先接受恩荫,再行科举或太学公试谋个进士出身,好在日后官场上平步青云。
这王闳孚显然不是什么有志之士,可是这太学也不比科举,可操作空间还是很大的,对当朝宰相来说那更是手到擒来之事,所以这王闳孚现已是内舍学子,只待数日公试后,应该就会‘合格合理’的进入上舍。
王智看到此人也是一个皱眉,这是他在太学的死对头了,原因莫过于这两人性格相仿,所谓同行是冤家,互相就很是看不对眼,一见面就得杠上两句,他皱眉并不是怕了王闳孚,只是因为今日这个笔装的已经很完美了,这时候要是掉进去一个苍蝇,那可太恶心了。
王智并未搭话,和一不学无术的纨绔争执显然会掉了他这个王大儒的格局,故此也就冷眼看着他,看他要做什么妖。
“怎么?”
王闳孚咄咄逼人道:“被我拆穿了,不敢说话了?”
“贼子安敢狂吠,王师通晓天人,岂是尔等贼子所能诋毁,与尔等一炷香,速速离去,否则莫怪我等不念同学之情。”
说话的是陈东,他可是不惯着这个‘六贼‘之子,连他的宰相老爹陈东都想要杀了祭天,何况是这等贼人之子。
有陈东带头,众学子也纷纷附和,以大势压上,一众凶狠模样使得王闳孚也是微微色变,色厉内茬道:“陈东,我并未招惹你,此地乃是学院之地,我为学子,为何不能来此?”
“还有半柱香。”陈东并未回他,只是面无表情的道。
王闳孚明显是有些怕了这个莽夫,太学里谁不知道这厮是不要命的种,他是真的敢下手。
于是就想放两句狠话,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王智,你这个缩头乌龟,你自己心里有几滴墨水,自己不清楚吗,考了四年还在外舍厮混的老油条,还好意思和别人论学,你会写半句诗词吗?我要是你早就羞的找块豆腐撞死了。”
王闳孚狠话放完,看着周围皆面色不善,还有撸袖子要干他的学子,也是连连后退,就要开溜。
“哈哈哈哈……”
就在此时,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响起,众人向着王智看去,只见他已背着手摇着头走出了人群,头未回,却有一诗传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此诗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有学子不禁喃喃细语反复品读。
好诗!好诗啊!!
此诗没有一个繁字,没有一个冗辞,毫无堆砌之弊,虽言词简单,却直抒胸臆,全诗通俗易懂,端正凝重,生灵之气却直追盛唐。
寥寥二十字,就将在场闻众带入那千年前的乌江之边,直面霸王风姿,饮那壮烈气魄。
这才是诗!这才是真正的诗啊!!
“我懂了!”
有学子蓦然大叫,“王师逗留外舍并非是无才无华,他只是在抗议,他看不起如今太学花哨奢靡之风,不愿同流合污,正因如此才会举旗反之,又岂会趋炎附势的写那媚上之?”
众人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是极,能开创新学学派,能作出如此千古绝句之人,岂会无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