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人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我哥哥曾告诉我,人最可怕的,无非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若强行一意孤行,便只能落得一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
“而人们总是身不由己。”上官芷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吃得尽欢的叫化子身上,三姑娘姐妹二人站在跟前弯着腰安抚摸着头。
也许他们也曾有家人朋友,迫不得已年少分离,如今这般结局也并非他们所愿,思虑至此,她垂下眉睫有所感慨,眼眶微微红润,她无所察觉:“那个时候我不懂,但现在我明白了。”
有些事情强求不得,有些事情物是人非。
“攀高枝?攀什么高枝!!”她若有所思,“我家公子那叫情深义重。”
“之前为了履行婚约。”凌儿蹲在井口边舀着清水丝毫不听,阿泽仍站在身侧喋喋不休:“千里迢迢来寻杨姑娘,还不惜与我家老爷大闹了一场,被赶出了家门,哪知道这杨姑娘命如此福薄。”
“我只盼着公子能早日回归,顺顺利利与郡主成婚。”他背着手于身后侧目而视她,嗤之以鼻,“了却我家老爷一桩心事,我们潘府也能重归祥和。”
回神之际,她心波澜不惊,过去种种她不再记挂牵念,杨采薇值得潘樾行为如此定是恩爱有深,正如自己所说,人总是身不由己,亦常常一意孤行的,悬崖勒马已成定局,如今灯会案已完,是时候该提上日程去见一面了吧。
“小姐!小姐!”她抿唇盈盈一笑,身后传来一阵急躁声响,上官芷闻此转身望去,凌儿一脸神色慌张跑进屋内,“不好了小姐!霜霜出事了!”
她瞳孔一颤不自觉摩挲着手指咬咬牙抬步前往。
于霜霜家左右前方向,上官芷与潘樾步伐一致在中心处碰巧会面。
她端着手来回撇眸,打量着有所疑虑:“大人你怎么也来了?”
“我听说有人闹事。”他迎上目光,随后点了点屋内,“进去看看吧。”
“她是杀人凶手的妹妹!”门边上挂着白色飘带,二人立即抬步先后步入,“把她和尸体一块扔出去!”
“跟她废什么话?!”院子内皆被设置成了灵堂,粗犷声十分聒噪。
“她不搬。”屋内一粗糙大汉几人气势汹汹站在霜霜面前,她虽在哭泣眼里却鲜少有泪水,语气倒也不甚真实,“我们帮她搬走!走!”
“这是我家!!”几人如潮水朝着眼前的棕木色棺材涌起,她一孩童根本扛不住壮如牛的几个尚有年纪的大人,经推搡瘫坐在地上,这才哭哭啼啼起来,“出去!”
“都住手!”上官芷跨进门阶面色愁容,屋内众人男女子纷纷停下手望去,封了盖的棺材看不见里面顾杉的影子,两侧的人见状住了手只见她扶起颤颤巍巍的霜霜。
身后一个身影无比细长朝内走来,一男子瞧见此人面孔冷沉竟是潘樾,一下子结结巴巴哆嗦起来:“潘……潘大人。”
“走走走……”几位大汉心中不自觉颤了颤,马不停蹄地离开棺材处朝几位妇女靠近,潘樾打量了一番,众人面色露出窘迫不安,他狠厉盯视:“从即日起,若我再看见有闹事者,一律按骚扰民女入侵住宅为由,关入地牢处置!”
几位肇事者有所心虚,听他发话至此,顾及到家人生计,只能垂头急匆匆从门阶走出离开:“走走走!”
上官芷侧眸注视,待身后诸位全然离开,才步履款款至棺材旁将原先留出的缝隙再次推开棺盖,扩大开来,躺在里面的顾杉忽地睁开眼露出一抹微笑与她相视。
然而,她对此并不觉得意外,笑意更盛回应而去,藏在着笑意之中的包含了几日前灯会那晚,顾杉中血剑时,本是有致命一击,她逃不过也躲不过,得亏卓澜江二人及时赶到这才将顾雍擒拿,血剑偏离致命处躲过一劫。
“顾……三姑娘,我还是习惯叫你三姑娘。”上官芷面色红润注视着她,不知为何,竟看见了以往自己十恶不赦的模样,缓缓生出泪花,“此次死里逃生,你还是改名换姓带着霜霜离开禾阳吧。”
三姑娘嘴唇已然恢复了一些红润,看起来面色有所好转,眼底涌出笑意,她感到心中一暖终于忍不住倾泪而出,轻轻抬出手臂将她揽入怀中:“谢谢你,上官小姐。”
“不谢,应该的…”她朦胧的眼眸中,抬手擦拭着彼此泪痕遍布的脸颊,甚为柔情,一时间回忆倾盆而出,鼻尖亦愈发酸涩,“就当是……救了以前懵懂无知的我。”
潘樾见此场景甚有感触,一言不发,拂手见几人最后诉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