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的眼睛一直在痛,仿佛有人拿针在刺,用火在熏。我流泪不止,根本睁不开眼睛,只能牢牢闭着。
我看到他们在折磨玲珑,用皮鞭抽打她,用针戳她的嘴,很快玲珑就被她们折磨得不成人形,但是她却像是我初见她时一样,在挣扎呻吟中巧妙地避开了要害部位,却又紧紧握着怀里的刀。
我终于明白,她想要干什么了!
原来我以为最听话的这枚棋子,从未停止过疯狂。
计划按照我的布置,慢慢进行着,来往的下人都说,灵药被选出来了,还有一位试药的孩子,都会被带去面见公子。
而在后半夜时,玲珑也被从牢里拖出来。据说公子听说青哥儿死了,输了一万金,立刻暴跳如雷,要亲手惩罚这个失职的侍女。
因为玲珑受伤,我的视力急剧下降,家具在眼中变成高高低低的暗影,只有那点烛火,是我面前唯一清晰的景致。
我索性闭上眼睛,看着玲珑即将迎接的命运。
她被带进了一个偏僻的所在,不是装饰华丽的内院,而是西厢房的一片空着的宅子中。几个亲信拖着血葫芦般的玲珑,推开了宅子里的一扇暗门,沿着台阶走进地窖。
而在长长的甬道中,每隔三步,便有一个鸽卵大的夜明珠照明。使这条道路,似梦境般幽深神秘。
我终于明白,这才是公子宣真正的藏身之地。而那装饰的金碧辉煌,家仆如流,美女如云的内院,只是一个风光招摇的幌子,引得无数刺客杀手,像是飞蛾般前仆后继撞入火中,化为灰烬。
甬道的尽头是一扇沉重的铸铁大门,两个下人费力地推开,将玲珑丢了进去。又有人接着拖她走了,这次换成了三位姝丽,她们衣着华丽而轻便,显然不是低等的丫鬟。
玲珑很快被她们带进了公子的房间,那是一个陈设简单,却舒适宜人的地方。房间里还有两个人,一个肥胖的是傅管家,另一个则是个十岁左右的男童,他正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公子,这药是小人找了无数人试过的,可延年益寿,健体强身。不信可让这人替公子尝一尝。”管家说着踢了那男童一脚。
“不用了,我要先找这小丫头算账。”在棕色的幔帐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他的身体似乎并不比我好到哪儿去,说一句话便夹杂着几声咳嗽,“她、她害死我最喜欢的青哥儿,不能白白便宜了她。”
“公子……,这药……”傅管家小心翼翼地提醒,“一会儿可便凉了。”
“傅管家,最近你是越来越多事了。”那声音变得阴狠低沉,“寻药这个由头也是你提起来的,如今筹谋了半个多月,却又突然迫不及待地要我喝下去,希望你此举确是出于忠心。”
听到这句话,我突然顾不得眼睛的痛了,手心骤然渗出一层冷汗。
傅管家不再说话,急急退下,端着药碗,抖得像个筛糠的筛子。
帘幕被掀开,走出一个身穿黑色绸缎长袍的人。上好的绸缎,绣着枫叶图案,华美得像秋天的夜色,但是里面裹着的那副身躯,却比冬天干枯的树枝更憔悴几分。
那人足有七旬有余,头发花白,在脑后挽了一个小小的髻。他身材消瘦矮小,像是个怪物般盯盯看着地上满身血污的玲珑。
我看到此处,突然觉得有些想笑。这便是公子宣的真面目吗?什么风流倜傥的美男,英俊潇洒的少年,全都是他的伪装。谁又能想到,在振聋发聩,独霸一方的声名下,实际潜藏着的,却是一个枯骨般腐朽的肉身。
我也终于明白,为何卫夫人的美人计会失败得如此彻底,而促织之戏,又为何风靡全城了!
“一直照顾青哥的就是你?”他居高临下望着玲珑,眼睛中闪烁着如鹰隼般狠辣的光。
玲珑点了点头。
“很好!”他缓步走到柜子前,掏出一个小瓷瓶,“这药抹在伤口上,会让伤口无法愈合,慢慢腐烂,最终你会在半月之后,浑身生满蛆虫而死。”
玲珑看也不看他,蜷缩在地上,慢慢喘息着。
“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的,青哥儿是我最喜欢的蟋蟀,即便你是个人,也要为他的死,付出足够的代价。”
他拿着瓷瓶,缓缓靠近玲珑,皱巴巴的老脸上并无表情,只在枯黄的眼底,浮着一抹隐隐的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