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以自己一个人的能力,想要让他们全都受到惩罚,是很难得。我想了很多方法,最终,我决定用芍药和李远的事情,编造一个穷酸生,无法忍受红颜贪慕虚荣攀附管家子弟抛弃于自己的海誓山盟,而后家徒四壁学业也被毁,自尽的自杀事件。
我一早就在一次和芍药对话的时候,悄悄提到了李远有可能高中的事情,她一只脚踏两条船,是替我传话的好工具。
她很快就和陈正说了这件事,陈正和李远是同窗,自然更了解他的状况。李远虽然做了对不起我的恶性,却是一块读的人才,陈正害怕心爱一时的女人被夺走,又气这个穷小子敢和自己抢女人,仗着家里人的宠爱,一气之下就撕了他的考卷。”
萨沙微微叹了口气,接着道:“陈正自然告诉了芍药,让她再也不要想这个没有前途的穷酸生了,因为他的考卷已经被毁,就算他写出再好的东西,也不会有人看中他,他永远不能和自己比,自己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而李远,只能忍辱负重辛苦打拼。”
顿了顿,萨沙看了看顾靳澂,认真道:“顾大人,我已经犯下了弥天大错,无论你如何惩罚我,我都没有怨言,但是我也有自己的的私心。
为什么明明陈正本和我没有什么仇,我却要将他也计划进来。大概有他是当日将我撵出官府的陈知府儿子的原因,更大的原因是,做为了个从小辛苦苟活,靠着各种手段平安长大的平民,我不能理解他那样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却还那般不懂事,只因为自己的任性,连是非都不分的蛀虫。
我在醉花荫呆的事件虽然不长,却很了解芍药。
她根本不爱谁,她只是想要名气与荣华。陈正明明都知道,却舍弃不掉这样一个妩媚女人。我只是通过芍药向他透露了李远可能会有朝一日飞黄腾达的可能,他却连这点点的大度之心都没有。
我的本意,只是想让陈正针对他,并没有想到还有撕了考卷这一回事。不过,这也好,陈知府也因为失职,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顾靳澂听着,眉头微微皱起,张了张口准备说什么,却瞟到温瞳一副神游了的神情,似乎是,在回忆起什么?
微微沉思了会,声音冷清严肃地开口:“萨沙姑娘,你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犯了错,本官并没有什么要多说的,我见过许多人,像你这般孤苦无依,被逼无奈而走上绝路之人,他们都卑微的靠着一切方法努力的活着,可是我们中原有一句话,叫做‘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你说陈正任性骄纵,撕了李远的考卷,这本就是你怂恿的原因。
你想的是一石三鸟的计划,杀了李远,为自己的清白报仇;借陈正的手,让陈知府这里出大纰漏,他也受到惩罚;芍药脚踩两条船的行为和她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的本性暴露,不是吗?
你已经背叛了你的天主,你想的不再是努力的活着,而是如何,任性的不需要再被别人颐气指使的活着。”
萨沙闻言,周身剧烈的震颤了一下,握紧的拳头缓缓垂下头,仿佛在用力的忍耐着什么,发丝都在微微颤动。
半晌,她啥沙哑开口:“第一次计划着杀人,我很害怕,很犹豫。我一边计划着,一边在醉花荫住着,我甚至都在反思,我要不要复仇。
直到我遇见了你们。”
萨沙默默留下了泪水:“我知道,如烟姐姐也是受过苦难的人,可她坚持了下来,她拥有了如今的恣意人生,而我,却走不出心魔。我实在忘不了,娘亲死去的那一夜……
我很羡慕,温瞳姑娘的豪爽。当我看到温瞳姑娘,风公子还有如烟姐姐一起的时候,我觉得人生是那么美好,而我却在畏畏缩缩着,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又羡慕,又嫉妒,我很想靠近你们,却又不敢……所以,我最终,还是向他下了毒。
我也好想,这样潇洒的活着啊……”
“不,萨沙,并不是你的人生有了污点,你才不能这样恣意的活。”如烟忽然道,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如烟眼中有着怜悯与悲痛,
“瞳瞳的性格生来如此,三年前她就自己一个人在江湖漂泊,也是愁着不知道如何养活自己,才来到了我这里。
说实在的她给我添了很多麻烦,跳舞不按时到场,遇到出言不逊或是毛手毛脚的,就给一拳头,甚至,她的规矩,是台下不安静,自己就绝不上场。但就是这样的真性情,让她在这里,结识了许多朋友。她自己家里其实很大,祖父母那一代是武林中的大家族,但她和她那爹爹一样,只想靠着自己努力,就算没有钱来卖艺,也从不做违心的事。
当初带你来醉花荫的时候,我就同你说过,我这里不管你的过去是怎样,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去,只要你有重新活下去的信心和希望,我就能帮你。
我也和你说过我的故事,我曾经有过一大片污点,甚至江湖上人人知晓,可是我不在乎,我要为自己而活,我这样一手创立了醉花荫,也活得很好。”
萨沙隐隐哭出了声,肩膀在不住的抖动,哽咽着叫了一声:“如烟姐姐”后,再不能开口说出什么话。
母亲,我好后悔,我好……害怕……
“那天的瓷器碎裂声,是你故意推倒了瓷器想让李远受伤对吗?”顾大人脸色有些黑,开始有点看不下去这越来越苦情的戏码,这种场合,似乎不太适合自己……
“那天你靠他很近,你很很多的机会将毒药提前洒在他的身上,这样只要他任何暴露的地方受了伤破了皮,你都会有机会对他下手。”顾大人拍了拍袖袍,慢慢说出自己的推断。
“那个时候场面有些乱,如烟让你先去休息,那时候你应该并没有休息,而是回去准备工具,然后算准了时间,悄悄潜入事先知道的李远的家,他的妻子回娘家,应该也是你提前都打听好,算计进去的了,你住在醉花荫,想要偷到芍药的金簪是很容易的事,伪造一封看似是李远因为芍药陈正而走上绝路自尽的遗。
李氏心里有气,自然会报官,芍药也一定不会承认那根簪子是李远送她的,这样双方闹开,大家也会知道陈正到底做了什么,知道陈知府为官失职。
至于那封遗,萨沙姑娘的字迹倒真是很让本官佩服。
你趁着李远中了毒,勒死他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当时的你还不解恨,所以还在他的手臂上刻了字。
‘报应不爽’,对吗,萨沙姑娘?”
顾靳澂一直认为,人命是最后的底线,无论自己人生遭受到怎么样的苦难,都不应该加注到他人身上。
萨沙呜咽一声,忽然“噗通——”一声跪到在了地上,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唔哇——是我做错了,我不该,我不该杀人,不该背叛了母亲背叛了天主,不应该对不起如烟姐姐的照顾和劝导,哇呜——!”
如烟难过的别开脸,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
“如烟,不要哭。”温瞳轻轻替如烟擦掉了眼泪,微笑道,“也许,这才是对萨沙最好的选择,苦世一生,难逃一死。”
像她的娘亲一样,带着干净的灵魂去见天主吧。这些肮脏与孤苦,就留在人世间,慢慢消散,归于尘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