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越来越大，窜起的火苗子直冲半空 钢架没什么损伤，可上面挂着的肉全被考断了绳子掉到火堆里，火苗见了油，如虎添翼，跳跃得更加疯狂 焦糊的烟雾像厚重的霾遮天蔽日笼罩住整个天台 火势眼看就要失控 许敬南猛地一扭头，在漆匠惊诧的眼神里急匆匆出了木厂 他习惯裸着上身工作，甚至来不及套上他丢在工作台上的短袖 穿过马路冲进屋子，只有一位老人，不见陈慈 简单说明来意后找了桶装满水就疯狂往楼上冲 老人嘴里焦急的叨念，拄着拐棍摇摇晃晃追着他往楼上爬 天台门被撞开的时候吓了陈慈一跳，一扭头就看见外面浓烟滚滚 就一眼，立马就意料到出事了 “坏了！” 她大叫一声，丢下手里的笔从阁楼跑出来 许敬南先她一步，满桶的水毫不犹豫往火堆里泼，火势立刻下去不小，但仍然很猛，大有复来的趋势 陈慈不敢犹豫，将追上来的老人往旁边拉，自己也飞快的下楼去打水 水桶太重，她提不动，只能换了用盆装 两人来来回回数次，才将火彻底灭掉 老人颤抖着身子，急得拿拐杖拍她 “你不好好守着火！干嘛去了！” 烟雾随着风往眼睛里钻，熏得她满眼泪水，陈慈将脸背过去擦 “我一转身就忘了” 老人走到跟前给她拍了拍灰，一身水蓝的上衣到处都被刮花了，怎么都拍不干净 老人抹了抹眼泪 “好在没烧着你，万一有个事，我怎么给你妈交代。” 陈慈抹了把脸安慰道 “没事儿、没事儿！这不好好的嘛。” 许敬南光着膀子站在一边，手里还提着滴水的水桶，累得胸膛上下起伏，上面全是汗水 陈慈看着他，有些歉意的开口 “谢谢、麻烦你了” 许敬南看了她一眼 “我给你打电话，是关机，顾不了那么多，我就先上来了” 陈慈这才想起被她扔在桌下的手机 转身跑进阁楼 许敬南静静的跟上去 他很好奇，能有什么事能令她如此专注 陈慈勾着半截腰在桌底下摸索 身后的许敬南几乎在抬脚进来的瞬间就呆住了，瞪大双眼，一脸震撼 满屋的素描，铺天盖地 全是他自己 酒吧打架 班车收费 蹲着吃泡面 站在树梢砍柴 光着膀子工作 还有蹲在地上洗头 ······ 一张接一张，铺满桌子，挂满墙壁，摆在画架 虽然这些画只有形体，没有五官 但许敬南就是知道 这些都是他 最大的一张堪堪摆在入门正前方，映入眼帘 裸着全身，画了一半 看得出来她是凭着想象画的，细节处和他并不是很像 但他身上的各处伤疤，无论大小，女人倒是记得很清楚 不仅没有画错位置，还没有画错细节 他震撼于女人的记忆力，也震撼于女人的执着 被雷劈了一样站在原地，不发一言 陈慈好不容易摸到手机，一回头就看见他站在门边发呆 “怎么了？” 她问 “没。” 许敬南快速收回视线，调整了下情绪，将脸背了过去 觉得他表现得十分有趣，陈慈站起身来，轻笑着走过去 一脸的从容不迫 “认出来了？” 她特意转头扫视了一圈屋内，也不遮遮掩掩，态度十分坦然 “这都是你、” “不过有些画的不太像，多包容。” 许敬南不做声 这有些是哪些，两人心照不宣心知肚明 他不像眼前这个女人，对待事情总是那么松弛 只感到有些
许的尴尬，转身就要下楼 陈慈的声音在后面穷追不舍 “要不你给我一个机会！” “——一个能将你画得更好的机会。” 许敬南堪堪停了脚步 后面的陈慈没注意猛的撞到他后背上 她倒是难得的说话委婉，但不妨碍他听懂了 许敬南垂眼瞧她，声音压得极低，像在刻意忍耐 忍耐怒气，或者其他 “陈慈，你别开玩笑。” 陈慈迎着他的目光，口吻十分认真 “我没有开玩笑。” “你知道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吗？” “入我的画。” 许敬南沉着一张脸，飞速下楼 “不知道。” “反正这些人里面不包括我。” 陈慈不走了，站在高处的楼梯口俯视不断拾级而下的男人 “你到底在逃避些什么？” 空荡荡的楼梯没有答案，踏踏而响的走路声一路往下延伸，隔她原来越远 男人来的像一阵风，现在也像风一样的走了 不一会儿，整个楼道就彻底安静下来 陈慈泱泱的回头，老人还担心火势复，守在一旁，将里面炭化的肉清理出来不少 看了一阵，心里烦躁到极点，干脆点了烟坐在楼道上摆烂，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听着她外婆在不远处不停的唉声叹气，试图从中找出几块或许还能吃的 比起身旁这堆肉，她更担心的是晚上她舅回来后自己那顿臭骂 本来想张口给老人求求情，别给他舅说，但转念一想，这不太现实，这楼上浓烟滚滚，附近肯定不少人家都看热闹，她舅迟早得知道 想到这里，她心里叹的气越大了 有一种小时候犯错等着回家被骂的感觉 转念一想又觉得好笑，毕竟她已经不是小孩子，而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成熟女人 过了一会儿，陈慈下楼找了个大箱子 将烧毁的肉都丢进去打包封好，只等着明早镇上的垃圾车来丢掉 至于那堆烧焦的木炭，她直接找了把铲子将它们铲到后院里去了，埋在土里做养分 忙完这一切，在凳子上没坐几分钟，总觉得心里毛焦火辣，必须找点事做分散注意力 想起昨天买的灯泡，起身干脆回老家去 有点子逃避的味道 许小寒离开家门没走百米就碰到大包小包的陈慈，背了一堆画具，还提着一包东西 她看了眼时间，算不上很赶 径直走过去帮她 “陈慈老师！” 陈慈埋着头，看到来人有点意外 看了看她背上的包 “准备回学校了？” “嗯” 许小寒应道 “不过也不是很赶，我帮你吧。” 说完就伸手去接她手里的画架 陈慈肩膀酸痛，虎口发麻，也没打算和她客气， 还将另外一只手里的灯泡递给她 小心的叮嘱 “要注意点儿，里面的东西容易碎” 许小寒乖巧的点头 两个人大包小包的往家里走 太阳下走了半个多小时，手里还抱着不少东西，一到家门口，陈慈急不可耐的想放松，手里的动作也变得粗暴 推开门就往里面冲，恨不得将手里的东西立马扔在地上，到了厅堂，猛地一放手，怀里的画散了一桌 扭头急着进厨房找水喝 许小寒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被陈慈随手扔在桌上的画纸，隐隐约约感觉上面画了东西 一瞬间期待又好奇 陈慈的脚步声隐隐约约从里面传来 她伸出手又犹豫，朝堂屋喊道 “陈慈老师！我能看看你的画吗？” 一瓢水递到嘴边还来不及喝 陈慈听到声音愣了一下 刚想拒绝，随即又想到什么，开口同意了 “没事儿，你看吧。” 粗厚的素描纸一张张叠在一起，拿在手里有些重量 许小寒小心翼翼将它们一张张抖开
并没有想象中惊艳 一张张看下去，许小寒发现手里这堆东西全是素描，还是画的同一个男人，甚至还有一张裸体 令她不解的是，这所有的画作都没有五官 全部翻看完后，总觉得这画上的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有具体讲不出到底是哪里熟悉 她云里雾里想了一阵，连有人出来了都没发现 陈慈靠在墙边上盯着她笑 “看出什么了？” 这一问将许小寒的思绪拉回来 她摇了摇头 “没。” 看她的表现陈慈便知道她没撒谎 看了看时间，提醒到 “你不是还要去学校，我自己收拾就好，再帮我你就来不及了。” 许小寒听着她的话，站在原地没有动 其实迟到一点也没什么的，都是在画室练习，化课一开学就停了，现在重点都放在专业课上，一天也就几节课，剩下的都是学生自己练习 集训老师说得最多的话也是陈慈说过的 这行没什么特别，就是多看多画多练 集训这段时间，为了完成一幅画，通宵熬夜的事情常常有，导致她额头上冒出了不少痘 可与这相比更让人头大的是根本看不到进步，又或者说，看不到明显的进步 许小寒也不知道是哪一步错了 感觉每天去集训室像是和大家一起熬日子 熬到高考，熬到集训结束，今天画的和昨天画的也没有什么不同 渐渐的，坐在画架前的时间多了，心却乱了，对于一个即将高考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天天原地踏步更恐怖的事情了 许小寒心里萌生一个僭越的念头，转头看了一眼陈慈 “我能跟着你学画画吗？” 说完的瞬间她又立即别开头，仿佛被自己的话震惊到，觉得自己有些胆大包天，有些逾矩，没有勇气和陈慈对视 心跳如密集的鼓点，比刚才想要偷看她画时更加剧烈，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自己的胸腔 陈慈静静的站在那里看她 空气突然在两人之间停止流通，封闭了许小寒的呼吸器官，让她感受到一阵窒息 相互静默了十几秒后，她一下就受不住，心里慢慢开始崩溃 猛地开口道 “算了！” 她不再等待陈慈的回答，只觉得丢人，自顾自的找台阶下 “算了、也没听说你开过什么班收人，而且，我又有什么东西能给你呢，你学费一定很贵，我家又那么穷” 许小寒吐了下舌头，耸耸肩笑起来 “不为难你了，当我没说过。” 从始至终都是她自说自话，陈慈没有一点表示，只是静静看她 许小寒来不及去猜测她的心思，只觉得脸上快烫死了，如果有一面镜子的话，她就可以看到自己的脸有多红 将手里的画纸重新按老样子卷好，小心翼翼的放回桌面 捏紧了包带，尽量掩饰自己的尴尬 “那你忙，我先走了。” 说完逃也似的转身 陈慈盯着她的背影，觉得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慌张，转念又摇头 这个词不对，不能这么形容 站在原地琢磨半天硬是想不出来，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词形容女孩当下的囧样 她心里苦闷，只怪自己当初没好好学化课，只凭着一股子狠劲儿和一点点天赋，愣是虎头虎脑的闯到今天这个位置 她心里是喜爱这个孩子的，没开口，是因为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况且如果答应太快，自己是不是未免有点太掉价了 她抬眼看了看，要是再傲着不开口，孩子就要跑远了 “哎！” 她冲前面喊 “你等等！” 许小寒停住脚步回头瞧她 陈慈朝她招招手 “你回来~” 许小寒又飞快的跑回来 “慌走什么。” 眼前的人一脸潮红，陈慈看着她笑 “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许小寒喜出望外，有些不敢相信，虽然冲动问出了口，但可从来没想过对方会答应她，不然也不会感到如此的窘迫，抬腿就跑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陈
慈，试探问道 “我知道你肯定很贵，能给我便宜点吗？” 虽然知道很不要脸，她还是舔着脸问了 但也属实毫无办法，但凡她家情况再好点，她都不会提这种无理要求 陈慈也没恼她 好声好气的开口 “为什么我要便宜一点呢？你得拿一点什么东西和我交换。” 她靠着墙眯着眼睛看许小寒，态度认真的思考，一脸老谋深算的样子强调到 “得是能打动我的。” 什么能打动陈慈 许小寒在脑中搜索了一万种答案，都只有一个字 ——钱 同时她又清楚的知道，这不是陈慈想要的，所以她甚至都不敢提这个字 但除此之外她又实在想不出来其他，站在原地一下有些着急 陈慈看她没有丝毫头绪，难得开口点拨了一下 “如果你一时想不出来，可以等你叔回来了后请教下他，或许他那里有答案也不一定。” 电光火石间，许小寒一下就顿悟了 也反应过来刚才她翻的那堆素描画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