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处逛,人们的幸福忙碌冲淡了我的哀愁。
晚上,我们入宿东方家在长安县的会馆。
东方启:“兄弟,你有什么要生要死的事?”
我:“兄弟,别问了,没用的。一些不可避免的命运,还是假装最后知道的为好。”
沉默。
晚饭后,我决定给家里写信。
如果我死了,这就是我的最后遗、我的留此存照、我的存世证据,不然,我只是在别人的记忆中。这就好比,你做了一个梦,梦到一头龙,龙在你的记忆中,那么,龙存在吗?龙是不存在的,一个只在记忆中的人也是不存在的。
这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写信。
以前都是未出的信。我总是想象我家在远方有什么亲戚,他们会收到我的信。然而,我们这个祖辈单传的粪户有何亲戚?况且,平民是禁止信的——事实上,大明禁止通信,就连士族的信也是派自家人收送。驿站仅仅传送皇家。比如我们县城里的驿户,被皇家养了一辈子,每天什么都不干,因为皇帝实在是没什么圣旨传到我们这个小县。
东方士族的驿户会依次传送各省信件。运气好的话,驿户直接去中原,几天后狗剩儿他们会收到我的信;运气不好的话,驿户会先送西域省,再送辽东省,再送岭南省,等等等等,最后送中原省,那他们就不知道啥时候收到信了。
我展开“凉州东方家专用信笺”,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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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大人:
一别数月,不知家里情况怎样?当然,家里就剩你一个了。我能想象,我不在了之后你肯定会过得不成样子。我一直认为,生活就在自己和当下,而不在别人和未来。你总是想着别人,想着明天,以为明天一切都自己变好。但事实是:别人和明天都只在梦中。我总是指责你,笑话你,但我何尝不是和你一样。我就是你的复制品,我想我的人生可能会和你一模一样。但我还是想搏一搏。
恭请福安。
对了,有一个问题,以前我总想问,后来总是忘:我的黑枣树为什么一直不结果儿?
再请安康,长命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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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剩儿:
嘿,兄弟。你过得还好吗?读得怎样了?功夫练得怎样了?希望我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能做到像你说的那样武全才。武全才总是好的,只是kashi只考一样,这是个大问题。当然,不会试的话也就无所谓啦。我这里很好,不必挂念。我说的是真的好,好得要死。我可能站在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路口,成功或成仁。但是必须一搏。
我不能给你建议,因为我也不知道。但我鼓励你去做你自己的事,不然,你余下的人生都会后悔:某一刻的抉择决定了整个人生,但自己却连选都没选。
不要惹那些兵户,吃点小亏没坏处。你总是很冲动,我一直担心你。
祝早日找到老婆,早生贵子。哈哈。
东方驹——也就是赵大牛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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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叔尊鉴:
读了你的,我醍醐灌顶。那些的内容,对我而言,就像神启一样,我第一眼就明白:这些都是对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对,也不能解释为什么相信它们是对,但就是相信——信仰就是这样,不是吗?我以前想事情顶多是一层,两层,都是下意识的想法。但现在看了你的,感到我想的,很久之前就有人想到了,而且想得更多更深。以前感到很孤独,但现在我知道,很久以前还有和我一样想法的人,我就真正有了力量。我现在看事物,是用心而不是用眼。我能看到流光之下的影子,能看到细节的规律,能看到事物的本质,能看到未来的结局。我会一直坚定地走下去!
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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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吾妹:
别后萦思,愁肠千转。那天的事,就像刻在我的眼里。你无时无刻不在我的眼中,我的心中。我吃饭的时候看到你吃饭的样子,我走路的时候看到你的婀娜背影,我看的时候看到你在我身边闹腾,我悲伤的时候看到你逗我笑的音容,我的梦中满是你。
春日融融,可曾乘兴游玩?可曾记得我们春游踏青的嬉闹?只可怜往日不在,时光不返!
在此不叙,来日必见!
兄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