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有云:“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难平。”西蜀有着肥沃的土地,加之周围群山环绕,形成一道道天然屏障,秦昭襄王时期派李冰治理蜀地,修都江堰,这个水利工程让蜀国从此粮草充足,国富民强。因其位置得天独厚,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剑门关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李白早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叹!
蜀地独特的地理、气候等条件,使其农业发达,生产能够自给自足。这样就形成了与外界相对隔离的局势。因为易守难攻,所以每次历代王朝衰败时,这里的叛乱或起势都是闻风先动。蜀地也是诸多王侯将相视为大本营或韬光养晦的地方。昔楚汉争霸,项羽放逐刘邦于此,刘邦在此安身立命,励精图治,最终以成帝业。刘备兴复汉室,也同样先是立足于蜀国。唐朝安史之乱时,唐玄宗首先要到的避难之地是西蜀。后唐未黄巢暴乱时,唐僖宗也是避难蜀中,才延续了唐朝天下。蜀地就是这样一个肥沃富饶却连连战事频发的地方,所以人们说“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难平。”是颇有几分道理的。
大宋刚立国时,蜀地就因蚕、盐、茶而闻名全国。养蚕使得蜀锦蜚声遐迩,而盐是人们日常生活必需品,自不用多说。中原的茶化,素有“兴于唐,盛于宋”之说。茶在太宗时期已经成为“居家一日不可无”的日常必备品。除了大宋市井化的需求,茶在与外邦的贸易或交往中也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因此,茶的需求量日益增长。
汉朝时,蜀地就有了茶市,至太宗时,茶已成为蜀地重要的经济物资。种茶、贩茶因为利润可观,就成了蜀地百姓增加收入、维持生活的行当。可是自从朝廷设立博买务实行榷茶制后,贩茶就成了贩卖私茶的行为。
所谓榷茶就是政府实行茶叶专卖,设立专门机构,以低价向被称为“园户”的专业茶农强行收购茶叶。这种榷茶制度使原先以贩茶为业的茶贩失去了生计,同时又致种茶利薄,茶农也相继破产。王小波、李顺的家乡青城县是蜀地有名的茶叶产区,朝廷的榷茶制使得他们失去了维持生计的来源,生活极为窘迫,终于揭竿而起。
太宗初时并没有设想着要用大规模的军队来镇压流民暴动。一则因为大宋西北有李继迁作乱,二者因为他认为即使百姓心有怨愤,也只是对当地的贪官污吏如齐元振之流痛恨,所以最初太宗没有在蜀中投入过多兵力。尤其是江原一战中,贼首王小波被都巡检使张玘一箭射杀,群龙无首,或许平定暴乱指日可待,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时间回到淳化四年十二月,气势正盛的王小波亲自率队,攻打通往成都的西南交通重镇江原县。
驻守江原县的都巡检使张玘看着城外的人马来势汹汹,敌强我弱,兵力悬殊,假如硬碰硬,自己绝没有任何胜算。为了抵御敌军,张玘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条三国时蜀国丞相诸葛亮吓退司马懿的空城计。
按照张玘的安排,江原城门大开,士卒全部躲藏在城池之上,当然他还做了第二手准备,让弓箭手埋伏在城门中,自己也藏在弓箭手中,以观察王小波的动向,他本意是希望王小波看到敞开的城门知难而退的。
当一切准备就绪后,很快远方狼烟四起,王小波率军直奔江原而来。王小波来到江原城下,发现城门大开,城楼不见旌旗,城内鸦雀无声,心中自然非常纳闷,可谁知王小波看到这个情况后只是愣了一下,心道“恐怕这些人知道自己厉害,已经全城逃跑了”,于是想也没想,带着大军就冲了进去。张玘大惊,他没想到诸葛亮的空城计竟然没能唬住王小波,于是赶忙让弓箭手出战。一时箭如雨下,弓箭手射穿了王小波的额头,可叛军也轻而易举的杀入了江原县,并且斩杀了张玘,不过王小波事后也因伤势过重而死。
王小波死后,他的妻弟李顺在众人推举下做了新的首领。李顺似乎比王小波更具有领导才能。首先,他对外宣称自己是后蜀二世皇帝孟昶的遗腹子。
蜀地在大宋接管前,是孟蜀政权。孟昶治蜀期间弘善政,劝课农桑,其“轻关易道,通商宽农”的政策为后蜀带来繁荣的经济,百姓们生活富足,安居乐业。孟昶本人则是“能章,好博览,知兴亡,有诗才”。
后蜀广政四年(91年),孟昶亲拟《戒谕辞》,颁刻蜀国郡县衙署:朕念赤子,旰食宵衣,托之令长,抚养安绥。政存三异,道在七丝,驱鸡为理,留犊为规。宽猛得所,风俗可移,无令侵削,无使疮痍。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赋舆是功,军国是资。朕之爵赏,固不逾时,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为人父母,罔不仁慈,勉尔为戒,体朕深思。
宋灭后蜀之后,宋太祖赵匡胤将孟昶这篇《戒谕辞》截取四句“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作为《戒石铭》,颁行天下,令郡县刻石置公堂座前,以为地方官主政之戒。所以孟昶深得蜀中百姓之心,影响极其深远。
反观宋军在征服蜀国的过程中,却尽显暴虐野蛮。王全斌等宋将率军入蜀之后,军纪败坏,暴行不断,进入成都之后,在一天之内“杀蜀降兵二万七干人”。且“昼夜宴饮,不恤军事”,“部下渔夺货财,蜀人苦之”,“蜀军愤怨,人人思乱”。
李顺利用百姓们怀念孟氏政权的心理,编造身份,称自己是孟氏后人,很快赢得众多百姓的拥戴和崇拜。同时采纳谋士计辞、吴赏等的建议,加强了军纪,严禁扰民,并且对大户富绅采为较为缓和的方式,所到之处,把乡里的富豪乡绅召集来,命令他们如实申报各自所有的财产和粮食,除按人口给他们留下够用的数量外,所余全部征调,发放给贫苦农民,一时民心所向,李顺军发展迅猛,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李顺的一系列措施深得蜀中民心,队伍迅速增加到数十万人。接着,他率领部队师戈东下,从西南和西北两面向成都逼进。正月戊午日,李顺军攻克汉州;已丑日,攻克彭州。已已日,李顺军攻下了成都府,淳化五年(99年)正月,李顺攻占成都后,自号大蜀王。将国号定名为“大蜀”,确立年号为“应运”,取其顺应时势之意。
原本李顺刚刚接棒时,成都转运使樊知古与成都知府郭载以为贼首王小波已死,便是天下太平了,为表战功,他们立刻上奏称已成功剿杀王小波,余匪不足为虑。待李顺起兵,他们又怕追究自己的欺君之罪,不敢上奏请求发兵,两下差误,蜀中叛乱已呈风起云涌之势。成都城破后,樊知古与郭载丢下成都府逃到梓州,李顺军随之攻克梓州。消息传到朝廷,成都已沦陷半月之久。
面对这样的风云突变,太宗龙颜大怒,他一方面痛恨地方官的欺瞒,一方面懊恼当初的麻痹轻敌。“岂料贼势猖炽如此”。
二月初的汴京都城,春寒料峭,阴雨霏霏,一如此刻太宗的心境。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宣!”
李皇后款款下拜道:“刚刚襄王府传来喜讯,襄王妃顺利诞下一子,母子平安,臣妾谨为皇上贺!”
听完李皇后所奏,太宗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京城连日来都是接二连三的蜀中不利消息,总算有了喜事一桩。
“哦,朕又喜得一皇孙,确实可贺,皇后快快请起!”早有内侍搬来了凳子。
“谢陛下!”李皇后起身落座陪笑道:“若论起陛下的皇孙,臣妾倒觉得进步最快的还是允升,近日观其所写诗,采斐然,颇有其父风!”
太宗见李皇后提及元佐,心中五味杂陈,淡淡说道:“允升由皇后亲自调教,当然差不到哪里去。”
李皇后常年侍奉太宗身边,怎会听不出太宗言语里的不快,连忙转移话题说:“要说襄王妃郭清这孩子也够争气的,进府不到两年,不但把王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还为王府绵延子嗣,当初陛下赐婚,臣妾还担心郭妃出身不够高,配不上襄王呢,如今看来倒是臣妾多虑了。”
太宗笑着说:“皇后有没有发现,自打郭妃进门后,襄王像是换了一个人,不但收了顽性,还关心起国计民生大事。就拿这次蜀中祸乱之事说吧,诸皇子中,唯有襄王总结了秦、汉、唐以来各个时期民变的特点和当政朝廷的应对策略,条理清晰,切中要害,一看就是涉猎广泛,下过一番功夫呢。”
李皇后笑道:“陛下所言极是,襄王近两年的长进,是有目共睹的。臣妾这两日也在思虑着,襄王妃新产,心思自然在幼儿身上多些,不如替襄王纳几房妾室,一来能够服侍襄王,二来也能替郭妃分担一些日常。”
太宗点了点头问道:“皇后可有合适人选?”
李皇后道:“天武副指挥使杨知信的侄女儿,在我身边调教了半年,活泼伶俐,官家觉得如何?”
太宗笑道:“适才朕已经说了,由皇后亲自调教的人,当然是不差的,襄王纳妾之事,就有劳皇后操办吧。”
“臣妾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