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画银钩、刚柔并济的字迹被漆黑的墨汁淹没,既触目惊心又讽刺。
方才来福公公的话犹在耳边。
宋郁心头的屈辱感顿时无端消减了大半。
原来“无仪”的不止是他,父皇……亦是。
司遥的视线阴测测地落在那道跪着的身影上,当宋郁去捡那根摔成三截的墨条时,他出声了。
“没有用的东西就不必捡了。”
宋郁便收回手,去捡那块砚台。
但很快他的神情就变得凝重起来。
那块砚台摔出了裂痕。
这是司遥自己摔的,宋郁一时拿不准该不该捡。
司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砚台,也看见了那条横亘砚身的裂痕,冷冷地不说话。
宋郁顶着他的目光,硬着头皮把那块砚台捡了起来。
很不幸的是,这块砚台身上的裂口在他的手中越来越大,很快不堪重负似的断成了两截。
宋郁觉得他的日子今天恐怕真要到头了。
他恍惚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碎尸”,然后木然地跪伏:“父皇赎罪,儿臣罪该万死。”
“嗤。”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似嘲讽,又似忍俊不禁。
“抬头。”
宋郁应声抬头,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司遥并没有准他直起腰。
他正忐忑要不要再趴回去,司遥启唇问:“今年几岁了?”
宋郁下意识回答:“回父皇,儿臣今年九岁。”
自他记事起,母后每年都要告知他他的年龄,无数次强调千万不要说错。
哪怕从小到大根本没有人问过他。
父皇是第一个。
闻言,司遥心道:那就是十岁了。
他轻声问:“读过吗?”
想起母后的嘱托,他垂下眼摇了摇头:“没有。”
“也不识字?”
“是。”
司遥漫不经心地评价:“十岁了还目不识丁,说出来倒也不觉羞耻。”
宋郁暗暗攥紧了袖子,心想他居住的永和宫里连纸笔都不曾见过,又哪来的卷。
心中这样想,但他还是低头说:“儿臣知错。”
司遥盯着宋郁稚气的面容,眼神晦暗。
这孩子是赵镜深对他的羞辱,让他看一眼就恨之入骨。
但也的确是一张白纸。
既是白纸……又怎么不能为他所用呢?
司遥盯着他,眼里有近乎疯狂的希冀:“确实有错,身为皇子,当勤勉自强,方才不给宋家蒙羞,从今日起,你便搬到勤政殿来与朕同吃同住,朕亲自教你读。”
宋郁心下一惊。
母后不是说父皇不喜欢他,才不愿让他读晓义的吗?
他惊疑不定地应下:“儿臣……谢过父皇。”
“你自去寻来福吧,他会安排好你的起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