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晌午,秦国夫人正在房间里打盹儿,侍女燕儿帮她驱蚊打扇。“燕儿姐姐。”小丫头春儿在窗下轻轻呼喊。燕儿会意;忙轻手轻脚出了房门。春儿对燕儿耳语了几句;燕儿点了点头说:“事不宜迟,你赶快叫上几个丫环和家丁,我去喊醒夫人。”
刘娥伸了伸懒腰,又擦了一把脸,从枕下掏出一本,站在房间的画廊下默默翻看。猛抬头,却见秦国夫人带了丫环家丁气势汹汹进入后院;大有兴师问罪之状,刘娥心下忐忑,却又不知犯了何错,只好一脸茫然站在那里。
早有下人搬了椅子搀秦国夫人坐下:“刘娥,还不跪下!”“但不知我犯了何罪,为何要下跪?”刘娥虽说害怕,骨子里却有一股倔强——那是她历经生活磨难,奋命挣扎的倔强。“看来你规矩还没学好,你一个贱婢,还敢顶嘴?”燕儿率先呵斥。“我是身份卑微,却也没有卖身到王府里做贱婢!”“哎呦,你别以为你倚门卖笑,长着一副狐狸精模样勾引了男人,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还不是连个丫头都不如!”“燕儿姐姐请自重,什么倚门卖笑!勾引男人!我是王爷安排到府里做事的,又没有卖身契,来去自由,出府入府自有王爷定夺!”“好一张利嘴,你别以为有王爷护着,老身就不能问你的罪了,我且问你,即是王爷让你到府里做事,你更应该知恩图报,何苦作那下三滥的勾当。”“夫人,您身份贵重,可不能偏听偏信,污人清白!”“污你清白?你手中拿的可是偷来的王爷的藏?”“偷?我怎么会偷王爷的;是王爷教人送来的,我所识的字儿都是王爷教的。”“王爷亲自教你识字?看来你这魅惑手段可不一般呀;即为丫环,你不做好份内的事儿,倒是整日挖空心思讨好取悦男人了,好好的王爷都叫你勾引坏了,来人,给我掌嘴。”“啪”话音刚落,燕儿就迫不及待地给了刘娥一个巴掌。刘娥冷不防一个趔趄,手中的落在地上,清秀的脸颊霎时肿了半边。她又气又痛,却并未下跪求饶;反而高声辩驳:“谁说身为丫鬟就不能读识字了,我又没偷没抢,清清白白做人,我刘娥读识字是为了明事理,不是为了取悦讨好谁!”
秦国夫人楞了一下,她本想给刘娥一个杀威棒,好让她心服口服的。没想到这个丫头这么倔强;历来还没有哪个丫环在她面前如此顶撞。她一手指着刘娥,一边说:“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不知天高地厚了,来人,家法伺候。”立时就有两个家丁走上前一左一右要按刘娥跪下;刘娥拼命挣扎。“住手!”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一声断喝传来。原来是韩王元休匆匆赶来,众人看韩王发怒,一个个屏声静气立在秦国夫人身后。元休扶起刘娥,看了她脸颊上的掌印,顿生怜惜,他恼怒地扫视了众人:“谁打的?”燕儿心虚地向后缩了缩身子。秦国夫人看元休动了怒,也不由得生了怯意,张了张口,刚要分辨;却听刘娥说道:“王爷,刘妈妈管教下人是她的职责,不要再追究了,大热天的,让她们都各做各的事儿吧。”秦国夫人巴不得赶快离开,听刘娥这么一说,慌忙率众人退下。后角门上,刘美和郭槐也悄悄离开,原来是刘美在前院看秦国夫人率众气势汹汹的到后院,想着肯定对刘娥不利,连忙辗转找了韩王近侍郭槐,及时告知王爷,要不然,指不定刘娥要受怎样的处罚呢。
“王爷!”看着众人离开,刘娥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下来。元休看她哭得如梨花带雨,更加怜惜心痛。他把刘娥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轻安慰:“小娥,你受委屈了,你说的好呀,读是为了明事理,不是为了取悦谁。我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见识。”“王爷!”刘娥把脸贴紧了元休的胸膛,感受着这个男人带给她的呵护和疼爱。“小娥,以后在众人面前喊我王爷,私底下咱们独处时就别喊王爷了!”“那我喊你什么?”“我排行第三,你就叫我三哥吧。”“那我以后有两个哥哥了,刘美哥哥还有三哥,我自幼父母双亡,现在就剩你们两个亲人了。”“是,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刚才就是刘美找人禀告我的。本来我是想过些时日再告知刘妈妈的,好让她接受你,看来得早点儿给你个名分了。”“我是个孤女,只有一个表哥,又没有娘家,能要什么名分呀;只要能和王爷在一起,有名分没名分都不重要,今生能得王爷垂怜,就是最大的福分了。”“小娥,你长得这么美,当真如月中嫦娥,怎么自幼会受那么多的苦难,我的小娥该不会是月中嫦娥仙子下凡历劫的吧。”“哈”刘娥笑了:“说起我的名字,还真的和嫦娥有关呢!”“真的?”“我很小的时候,听我母亲讲,说有一天,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一轮圆月坠入她的怀里,不久就有孕生了我。”“梦月而生?原来我的小娥真的是月中仙子下凡呀;我说么,你就是下凡历劫的小仙女儿,历经磨难,以后苦尽甘来了,小娥,我再也不会让你受磨难了。”“有三哥在,以后我什么也不怕。”“梦月而生!哈,我想起来了!”元休突然兴奋地拍了一下脑袋;刘娥有点莫名其妙看着他:“怎么了,三哥?突然这么兴奋,你想起什么了?”“我想起给我的新房取个名字;就叫梦月楼吧,小娥,以后你就住在梦月楼里。我秉烛夜读,你红油添香,可好?”刘娥羞红了脸:“三哥,原来你早做好了安排呀!”“我怎么舍得让小娥住在下人的房间里呢,早在几天前,我就让人修整梦月楼了,里面添置了吃穿用度,小娥以后可以在里面自由自在读,不用看谁的脸色了。”“三哥,你真好!”刘娥抽出双手反抱了元休,两个人紧紧相拥
秦国夫人看韩王沉着脸走进来,不由得有点懊恼。她本意是想教训一下刘娥,也好试探一下在王爷心里,这个刘娥到底有多少分量;没想到反而弄到骑虎难下的尴尬境地。“王爷,老身是受了下人挑唆”元休抬手止住了秦国夫人的辩解说:“刘妈妈;从小是你事无巨细照料我,今日之事,我就不再追究了。过几天,刘娥就入住我的新房,她的吃穿用度,我自有人安排,其余闲杂人等,不许出入。”“王爷呀,你这可是正式收了她了?她来路不明,你如何向宫里禀报?”“这个我自有安排,不劳奶娘费心!”“王爷,老身说句不中听的,你尚未大婚,就先收个来历不明的丫环,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万一官家怪罪下来”“本王贵为王爷,总不至于连个喜欢的丫环都留不住吧。”韩王拂袖离去。燕儿看元休离去,怯怯地走近秦国夫人说:“夫人,看来王爷是铁了心要收那贱婢了,咱们该怎么办呢?”“能怎么办,他是主子王爷,他喜欢谁由他去吧,我总不能再因此伤了王爷的脸面吧。”秦国夫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自此,元休散朝回宫,便夜宿梦月楼。他教她学识字,她为他烹茶研墨。有时候,元休也带了钱惟演、张耆等人在梦月楼小聚;大家品茗吟诗,下棋作画、或临风把酒、或月下听琴;所谓的时光清浅,岁月安然,大抵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