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这妖王居然会是这样不堪一击,这实在超出了我的计算,要是小倩没有去云锦室支开吴归,要不是戚三挡住了朱郎,要不是我服用乱蜇草得到巨大力量,这青色妖兽只要几只就能够要我的命,更不要说这可怕的妖王了。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自己运气好!
我把妖刀捅进妖王的额头正中,刀身直插至柄!
黑色的血液墨汁一般沿着漫溢出来!那妖王发出沉闷的嘶嚎,他黑色的眼瞳竟然慢慢变得发白,白得惨生生地非常的可怕,更为惊人的是那惨白的眼瞳之上竟然爬满了红紫色的血丝,这些血丝蚯蚓般地扭曲蜿蜒,看起来非常的恶心,那头颅发出剧烈的颤抖。
我拨出红龙宝刀,飘身而起,对着那头颅踹了一脚,借助这一踹之力,我反身跃到空中,挥刀朝那悬浮的琉璃圆瓶斩落!
啪嚓一声,琉璃瓶子立刻破碎开去,**里的鱼玄机立刻掉了下来,我猛然欺身而上,将**的鱼玄机抱入怀中,她身上的那些管道立刻劈里啪啦地脱离开去,留下些许白色的暗痕。
深阖眼帘的鱼玄机身体冰凉而滑腻,这使我想到了冬天里的鱼,我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地下,解下身上的衣服将她包裹起来,地上翻滚的纯洁已经痛得呲牙裂嘴地跳了起来:“不行了使君,我得先走一步,这妖物的口水痛死我了。”
我抱着鱼玄机走出去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到处都是青色的烟雾,烟雾中带着强烈的硫磺硝石的刺鼻气味,朱郎竟然被戚三打倒在地,只见他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死活,戚三也满身血污地躺在青石地板上奄奄一息。
在他不远的地方,段风旗却和令狐厮杀不休,他们口中仍然发出大声的吼骂。这两个厮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这倒是个悬疑,在朱郎躺倒的地上,分别躺着鲁夫子,牛化龙,魏道真,圆智的尸体。
纯洁站在戚三面前,表情甚是悲哀,他仿佛忘记了自己的手指被毒水腐蚀,他跪倒在戚三面前,大声哭道:“三爷,你这是怎么了哇?”
我在戚三身边放下鱼玄机,然后坐在戚三面前,我其实有点莫名其妙,实在有点想不通,这么厉害的朱郎居然就这样被戚三给弄倒了。
戚三的面具仍然没有表情,但是他的声音却显得疲惫不堪,其实他来之前就料到要和朱郎有此一战,所以他早早就准备好了一部分陈先生留下来的硝石火药,在朱郎肆意摧残玩弄他的时候,乘着朱郎不小心,戚三在他身上引爆了炸药,所以不可一世的朱郎竟然被戚三给炸死了,这实在是个荒唐的结局。
不过这个结局代价是惨重的,鲁夫子死了,魏道真死了,甚至连牛化龙也死了,戚三说,要是他们不死,朱郎是断然不会这样狂妄的,正是这些朋友之死引发了他的骄傲之心,所以才使得戚三得手。戚三惨笑道:“其实我死不足惜,这次能够完成大智师父的夙愿,才是戚三真正满足之处。”
戚三遥望着远处此起彼伏的楼台亭阁,他的眼瞳显得很有神采:“其实这一战最精彩的不是你杀了妖王,也不是我杀翻了朱郎,而是小倩的绝招!”
纯洁哭得眼泪不断:“三爷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戚三抚摸着纯洁的脸道:“你这孩子真是傻,人哪有不死的,我死之后,你还是还俗吧,我早就知道你喜欢凡俗间的女子,耐不得佛门的枯寂,不过我不怪你,佛祖也不怪你的,因为你是个好孩子。”
戚三望着我道:“二郎,我去之后,你带着鱼炼师隐居去吧,其他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说完这话,戚三哆哆嗦嗦地将自己的面具取了下来,他的脸果然是一片惨不忍睹的模糊,只有双眼存在,鼻子和口腔只是一个孔洞。戚三的声音很是淡然:“我这面具戴了十多年,我可不想戴着它死。”
戚三对我挥手道:“赶快走吧使君,你和纯洁赶快走吧,这里留给我们收拾就好。”
纯洁哭嚎连天,硬是死死拉住戚三的手不放,我对他踹了一脚,他才慢慢地站起身来,鼻涕眼泪流了满脸。段风旗和令狐厮杀得非常认真,他们绞杀得甚是激烈,段风旗在恶战之中大喊:“刘二郎,你把鱼玄机给我放下!”
令狐大声吼骂:“死官狗,纳我阿爷的命来!”说完,又是一阵弯刀绞杀而去。
令狐跟踪他至此,估计是段风旗杀了他的阿爷,回想到张司阍跟我说的那些话,我的心里一阵发空。
我冷冷一笑,根本没有答理他,但心里却是一阵惨然。
袅袅的青烟掠过,大明宫外的空地到处都是被炸药炸出的坑洞和劲气砸起来的穴眼。
鲁夫子满身是伤,他满脸狰狞双眼圆睁,躺在地上仍然呈现出威武之状,魏道真则一脸苍白双目紧闭,侧卧在地上,圆智的尸体被钢爪贯穿,一脸的愤怒和悲哀,除了他们的尸体,地下还有无数的青色怪兽的尸身纵横,在青烟掠过之处,显得格外的落寞凄凉。
戚三摘下面具之后,便举起手里一块黑漆漆的东西道:“小倩,你可以动手了!”
纯洁这才意识过来,他高声喊道:“三爷,上官姐姐呢?她现在哪里?她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
戚三对我们有气无力地挥手:“走吧!你们快些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死死地拉住歇斯底里的纯洁,一只手抱住鱼玄机朝着我们来处跑去,正在奔跑,突然天空中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这嚎叫声非常熟悉,因为这是小倩的声音,我记得她这样嚎叫的时候,身体就会起奇异的变化。
我心里非常非常的难受,眼泪无缘无故地滚落下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伤感,我不知道是这眼泪是为了小倩还是戚三,或者我是为了在这里死难的朋友们。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广袤的天空忽然变得非常奇怪,宛如一面巨大的镜面从中间破裂开去,中间裂出一大道白色口子。
口子里有一道白色的光芒,无数的妖物和建筑被白光吸收而起,千千万万的怪兽宛如密集的蚂蚁一般盘旋而飞了起来,伴随着无数的破砖碎瓦,无数的泥土树木,形成一道巨大的龙卷风,猛烈地吸收着一切。我看到远处厮杀的段风旗和令狐竟然也被那光芒吸收悬浮而起,他们张牙舞爪,嘴里发出惊恐的叫喊,但就是无法控制那力量的猛力吸引。
我和纯洁埋头钻进地道,沿着地道的妖镜钻出到另外一个镜面世界,这个世界也是在摇摇欲坠,到处都在震撼,破碎,天空纵横开裂出巨大的口子,飞沙走石,灰飞尘舞,巨大的龙卷风席卷一切!
我抱着鱼玄机,抵抗着狂暴的风沙朝着原路奔跑,我们的速度非常之快,纯洁因为速度慢被我提了衣领,仿佛提着一件包裹般在屋瓦间飞行穿越,空****的长安城逐渐崩坏,血红的落日仿佛昭示着这结局的悲惨壮烈。
我们钻出现世长安地道的时候已经是夜晚时分,我们刚钻出地道,那妖镜随之粉碎开去,无数的碎片爆裂开去,到处洒落,奇异的是,那些碎片落地之后仿佛雪落无痕,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道里站着几个武候,他们瞠目结舌地望着我手里的鱼玄机,望着破碎消失的妖镜,一脸的不可思议,我厉声吼道:“还不快去给我找几件女人衣服过来!”
我把鱼玄机安排到自己的居所里,我给她换衣服的时候,情不自禁回忆起我们在木屋的场景,刚想到这一幕,我却又心痛地想到了上官小倩,想到她的一颦一笑,想到她临别时候说的那些话,我心如刀绞。
我的眼泪掉了下来,掉到鱼玄机的脸颊之上,也许是我眼泪溅到了她的眼帘之上,我看到她弯曲的长睫毛轻微地颤抖,她慢慢地睁开眼,显得一脸的茫然,她清澈的眼瞳望着我:“这是什么地方啊,使君?你怎么哭了?你为什么哭啊?”
我为什么要哭呢?我也不知道,我也许是为了小倩,也许是为了戚三和牛化龙,更也许是为了更多,但我说不清楚,有的悲伤是无可言说的,她是那么的沉重那么的冰冷那么的催人肝胆啊!
鱼玄机抚摸着我的脸颊,她低声道:“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恶梦,我在梦里看到了你,还看到了很多人,他们都死了,这个梦真的好可怕!不过幸亏这只是个梦啊。”
我抬起泪眼,问美丽的鱼玄机:“惠兰,你能跟我离开长安么?我们再不回来了,我们到外面去过神仙日子。”
鱼玄机笑了起来,鱼玄机的笑灿烂如同春花:“有什么不可以呢?我早就准备好了,择日不如撞日,我们这就出发吧。”
不知道鱼玄机是不是真的忘记了和我怄气的那些事情,不过只要她记得和我好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第二年的春天,我们离开了长安,鱼玄机改名换姓,她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做易黛眉,我喜欢这个名字,因为这名字是我为她取的。
我们在路上的时候,桃花开得正好,春风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