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中妈妈，天这么热，你们坐车过来辛苦了啊。”介绍人在听周毅发说完家里的情况后，发现气氛冷了下来，没人接茬了，于是赶紧又把话题捡起来，唠着家常。 沈念红连眼睛都不带抬的，继续低头喝茶，还好只是答应来茶馆喝个茶见一面，这要是一起吃饭得尴尬死了。 “还好，我们出来的早，倒也不辛苦。”吴冬英淡淡地说道。 听到母亲的声音，沈念红有些诧异，不由微微侧脸扫了旁边的吴冬英一眼，只见她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但绝对不是想象中很满意的样子，倒是沈念中脸上的笑容是很满意。 “小周，你是什么时候顶的班呢？”沈念中明显是觉得还不错，打算问得具体一点。 “哦，我是初中毕业顶的班。”周毅发见问到自己，忙挺了挺身子答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爸是在我初二的时候去世的，供销社的岗位替我保留了一年，所以我就没去读高中，因为我上学也晚，初中毕业年纪也就到了，就直接替了班。” 沈念红忍不住发出一声灵魂拷问：“你三个姐姐就没有合适的人顶班吗？还难为社里保留这一年的岗位。” 这话一出，不仅对面两个人懵了，就连吴冬英和沈念中也愣了神，不由地沉思起来。 不过周毅发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咳，我姐姐们都是要嫁人的嘛，再说了，谁家里顶班不是让男孩顶的呀。” “那你是考上高中了没去读，还是压根就没考上啊？”沈念红一句比一句问的犀利。 “这，这个”周毅发半天没好意思说出口，其实自己的成绩一塌糊涂，正因为留了好几级所以年龄才大的，怎么可能考得上高中，只不过都拿要顶班做借口罢了。 介绍人一看情况不对，忙打岔说道：“那时候不是知道要顶班了嘛，小周就没想着去考高中了，再说了，读了高中还不得出来找工作啊，这直接就有工作了不就省事了嘛。” “是啊是啊，供销社的工作可是铁饭碗，吃国家饭的，错过了多可惜。我们念红刚刚毕业，所以心里还想着读的事情呢，这孩子就是单纯。”沈念中也忙跟着打圆场。 沈念红眼见着周毅发眼中的一丝狠厉一闪而过，哟，是感觉丢面子生气了吧，可是脸上还是笑容满面呢，可真会装，沈念红悠然地闭上了嘴，反正谁爱要这铁饭碗谁要去，别想硬塞到她手上。 接下来，沈念红就再没开过口，因为她知道，有了这两句话，周毅发就不可能看上自己，这种人最是要面子，虽然沈念红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从他表情能看出来，这两句问话已经伤及到他的脸面了。 虽然说沈念红也可以单方面拒绝了就行，但还是怕周毅发纠缠，毕竟如果她一直不开口，那给人的感觉就是年轻漂亮性格柔顺好拿捏，而且沈念红姐夫又是工商所的，这条关系还是让周毅发挺看重的，否则以他这种自傲要面子的性格，怎么可能娶一个农村姑娘。 周毅发也闭上了嘴，介绍人和沈念中对视了一眼，聊了几句也就草草结束了今天这场相亲，从现场气氛来看，八成是没戏了。 介绍人带着周毅发走后，沈念中最后不死心地问道：“小妹，你感觉怎么样？” “姐，我感觉不怎么样，我不愿意。”沈念红直接说道。 “人家这么好的条件，咋就不怎么样了，还有，刚刚你怎么说话的呢，专挑些古怪的问题问。”沈念中有些埋怨地说道。 “你也别怪你妹子，虽然对方家里条件是比咱们强，但我看如果真嫁进这样的人家，你妹妹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家三代单传，上头又有三个姐姐，从小肯定是娇养惯了的，你妹子也是咱家的宝贝，我可不舍得她过去吃苦。而且那小周虽然是笑脸相迎，但我总感觉眼神有些阴嗖嗖的，怪不舒服的。”吴冬英说道。 沈念红好奇地看向吴冬英，没想到平时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母亲，居然还有这样的观察力。 沈念红无从知晓中的相亲过程是什么样的，那时候的吴冬英是否提醒过这些事情，也许只是因为今天她提的这两个问题，让吴冬英有了更深的思考和观察吧。又或许中的沈念红对周毅发是满意的，而且也没有今天这番对话，所以吴冬英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但还是考虑到女儿的心意和周家的条件，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行行行，你们说的都对，真是的，这么好的条件你们都看不上，我也不管了。”沈念中赌气地站起来就往外走。 “你这孩子，还跟我们置气呢，我知道你是为了妹妹好，但这不就是相看嘛，双方都得看上了才行，那你妹妹没看上，你还能硬撮合啊？”吴冬英一把拉住沈念中，哭笑不得地说道。 “是啊，姐，别生气嘛，你不是前些时候说过，只是
来看看嘛，看不看得上我做主的嘛。”沈念红也站起来，扯着沈念中的袖子撒娇道。 沈念中也只是一时气愤，她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冷静下来，确实觉得看不上就看不上了，自家小妹这么好，还愁找不着对象，于是叹了口气坐下来说道：“我也真是服了你了，以后再有相亲，别乱问问题，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哦，晓得了，姐。”沈念红抱着沈念中的胳膊甜甜地笑道，只要摆脱了今天这个男人，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行了，我们也走吧，这都几点了。”吴冬英见哄好了大女儿，说道。 “对，回家回家，中午我做几道小菜吃吃。”沈念中说道。 “妈，姐，你们先回去，我去刚刚那个集市看一下，马上就回家去。”沈念红站起来说道。 “你是缺啥东西要买的吗？我给你钱。”沈念中问道。 “没有，就好奇，去看看。”沈念红答完，赶紧往门外溜去，省的沈念中一直念叨。 出了茶馆，沈念红走到了集市，现在已经是中午了，虽然有一些人撤了，但人还是不少。 镇上的赶集沈念红是见过的，比县里的集市小了很多，东西的品种也不多。 沈念红转了一圈，土产品还是最多的，目前的政策只能是自产自销，农民种的养的有多余的，或者手工做的一些东西，可以拿到集市上换点钱或者票，但绝对是不允许倒买倒卖的，集市里有不少巡逻的工作人员。 “闺女，买点什么吗？” “来看看刚从地里摘的新鲜玉米，小姑娘来买点吗？” “箩筐要不要？自己编的。” “卖鱼卖鱼，河里刚抓的。” 随着一声声的吆喝，沈念红也差不多了解现在的集市主要卖的是什么东西。 等她回到沈念中家里，已经十二点多了，看到两个扑上来的小豆丁，沈念红一把将他们搂住，在两个红扑扑的小脸蛋上各亲了一口。 然后掏出刚刚在集市上买的麦芽糖，塞给两个孩子。 六岁的柱子和四岁的阿凤是沈念中的一双儿女，两个小朋友活泼的很，今天外婆和小姨的到来，让他们感到格外地开心。 沈念中的丈夫陈国强也在家，他见沈念红被两个孩子围着都站不起来了，赶紧过来一手拎起一个，好让沈念红先站起来。 “姐夫。”沈念红站起身来打了个招呼。 “嗯，念红你先坐会，马上就可以吃饭了。”陈国强点点头，伸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沈念红也坐不住，起身洗好手就去厨房帮忙了，有了她的加入，饭菜不一会便端上了桌子。 沈念中和陈国强一人旁边坐了一孩子，吃饭的时候看着他们一点，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能自己吃饭了，两个大人也能正常地吃饭。 “姐夫，刚刚我去集市转了转，现在好像来摆摊的人越来越多了。”沈念红有意地提起集市，陈国强是工商所的，他知道的消息肯定多一些。 “嗯，今年开始政策有所松动，放宽了商品的限定，供销社里很多买不到的东西，也让大家摆出来卖了。”陈国强习惯性地又扶了一下眼镜说道。 “那供销社好多东西都买不到呢，都能摆摊？”沈念红问道。 “那也不是的，政府规定集市是供销社的补充，但只能是自产自销的商品，倒买倒卖依旧是不被允许的，目前看来物资还是不充裕的。”陈国强说道。 “只要是自己做的东西，就能在集市上卖吗？”沈念红确认道。 “原则上是如此，集市里有工作人员的，随时都要登记和检查的，一旦有不符合规定的商品，轻则清除出集市，重则是要被抓起来的，所以基本上大家都会按照规定来办，就算是不清楚能不能卖的话，先去集市办公室问一下就行。”陈国强耐心很好地解释道。 “念红啊，你问这么多集市的事情干啥。”沈念中插嘴道。 “也没啥，就想着有没有什么可以在集市上卖卖的，挣点小钱。”沈念红说道。 “咱们也没啥可以卖的，要不可以攒点家里老母鸡下的蛋，拿去卖掉。”吴冬英想了想说道。 “就是说呢，要么家里种的蔬菜拿出来卖一卖也可以，但也卖不了多少钱。”沈念中也跟着说道。 见家里人没反对，可见他们应该也想过去集市卖点啥，只不过确实没啥可以卖的，比如鸡蛋，自己家吃都不够呢，沈念红笑着说道：“我再想想，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