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叶是晚上回屋时才听说了这件事,看着小月红肿的脸蛋,破裂的嘴角,兰叶直在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幸好,小月因为挨打而得到的那二两银子的赏赐也丝毫没引起她的嫉妒之情,要知道以前同屋的丫鬟但凡得到些什么赏赐她都会眼红半天,说上几句酸话。
转眼间天气渐凉,姑奶奶宋婉如回娘家已经快两个月了,马上就进八月份了,打算这两天就带着两个孩子启程回京,老夫人自然是万分不舍,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吩咐厨房多做些可口的饭菜和糕点送到临云阁去。
姑奶奶走后,临云阁里没了主人,从各院里抽调走的下人原本是可以再回到各院的,可是有的院子里现在已经不缺人了,而且也没有空位再回去,所以只能再重新分派院子分派活,后院除了原来的小月和青草,又分派来了一个叫枣花的丫鬟。枣花原是老夫人院子里的养鸟丫鬟,可是现在被别人顶替了位置,没办法只好来了后院,做了洒扫丫鬟。
八月初四又到了府里发月钱的日子,兰叶和黑丫各自领了月钱之后就往住处走。
“你这个月休息要回家去吗?”兰叶问着低头向前走的黑丫。
“不回去了,我想我以后都不会回去了,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你说的对,我已经被他们卖了死契,以后生死都和他们没关系了。”黑丫低着头平静的说道。
“你总算是想明白了,也算没白费我一番口舌,以后月钱都自己留着,到时想赎身还是嫁人自己手里有钱也有底气。”
“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我爹娘要是来我会每两个月给他们二百,多了就再没有了,直到我十六岁为止,就当是还她们八年的养育之恩了。”
“你这几年给你爹娘的再加上你的卖身银子早就还够了,就是从现在开始不给,他们也没理由来闹你,就是府里也不能由着他们胡来。”要兰叶说从现在开始就应该一刀两断。
“毕竟是我爹娘,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反正我现在也没花钱的地方,也就再多给三年罢了,你不用替我担心。”黑丫对着兰叶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午后兰叶和黑丫坐在膳堂里,正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后角门的于婆子就找了来,说是黑丫的爹娘在门外等着呢。
黑丫让于婆子先回去,她稍后就去。黑丫先回了屋,打开箱子,拿出事先数好的二百钱,想了想,又将兰叶这两天给她的几块糕点也拿了出来,然后去了后角门。
石大郎俩口子正在门外的墙角阴影里蹲着,看到黑丫从里边出来,急忙迎了过来。
“钱呢,你上次拿回去的三百都不够花,家里的粮都没了,正好一会儿去买些粮。”周氏迫不及待的说道。
“这是二百,这是给虎子的糕点,你们拿回去吧。”黑丫面无表情的说道。
“什么,只有二百,你这死丫头,你是想饿死我们啊?”周氏狠狠的打了黑丫肩膀一下。
“以后,都是二百,两个月来取一次,要是不想要可以不来。”黑丫冷冷的说道。
“闺女,你这是怎么了,是在府里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吗?”石大郎面露关心的问道。
“没有,每两个月二百,一直到我十六岁为止,就算还你们八年的养育之恩。”黑丫低着头不想看石大郎惺惺作态的表情。
“你个白眼狼,丧良心的,我辛辛苦苦养你这赔钱货这么多年,这么点钱你就想和我们一刀两断,你想的美。老天爷啊,真是没天理了,这闺女大了竟然不想要我们这穷爹娘了。”周氏一屁股坐在路上就开始拍着大腿哭天抹泪。
黑丫冷眼看着周氏的丑态,心里一阵阵发冷,面上却不由的笑出声来,这就是她的爹娘,她的亲生爹娘,卖了她不算,还打算继续喝干她的血。
午后的街上没什么行人,但是周氏这一番哭闹,也吸引来了几个看热闹的闲人。黑丫不想把事情闹大,要是被刘妈妈听见,一顿责罚是跑不了的。
“爹,你要是再让我娘这么闹,那以后都不要再来宋府取钱了,我是签了死契的丫鬟,本就应该和家人断了关系,要是不给你们钱,你就是告到官府去,也不会得到一钱的。”
石大郎原本还想着让婆娘闹一闹,就能逼黑丫就范,没想到黑丫直接说出这么一番话,石大郎当即知道,这丫头怕是铁了心了,今天是不能再从死丫头手里抠出钱了。
“你这死婆娘,赶紧起来,咱们闺女在宋府当差是多体面的事,你偏偏在这儿给闺女抹黑,赶紧跟我回家,别在这给咱闺女丢人现眼。”说着就上前拉起了周氏,顺带递过去了一个眼神。
周氏虽然不知道石大郎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也知道这是不打算让自己再闹下去了,也只好顺势起身,还不忘狠狠的瞪了黑丫一眼。
“闺女,那我和你娘就先回去了,回去后我一定好好说说你娘。家里不用你惦记,你只要在府里好好当差就行,过两个月爹再来看你。”说着就拽着周氏头也不回的走了。
黑丫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
不由的仰了仰头,将眼里快要溢出的泪水生生的憋了回去,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转身进了后角门。
“你说这丫头怎么好好的就来这么一出,是不是府里那些小丫头给她出的主意,这些没人要的贱蹄子,要是让老娘知道是谁在背后撺掇的,绝对轻饶不了她。”周氏边走边骂道。
刚睡醒的兰叶接连打了两个喷嚏,不由使劲揉了揉鼻子小声嘀咕到是谁在背后骂她呢,自己最近也没得罪什么人啊?
“你记不记着上次黑丫回来那天,你去后院摘菜,你在后窗下拣回来几个杏子,你当时还把虎子骂了,说他不吃到处扔,虎子说那几个杏子是他给黑丫的,有两个杏子是长到一起的,他记得清清楚楚是给了黑丫姐的。”石大郎寻思了一路才想起了这件事。
“你的意思是这丫头骗咱们说回去,又折返回来偷听了咱们说话。”周氏满脸惊讶的说道。
“嗯,应该是这样,要不然不可能突然之间就像变了个人。”石大郎越说越感觉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那天咱们也没说什么吧?”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周氏是真不记得自己当时都说什么话了。
“唉,看来以后是别想再从这丫头手里多得钱了。”石大郎没回答周氏的话,他可没忘当时两人说的话,心里不由的一阵阵惋惜,一个月少了二百收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