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之行后,翌日段清宁一行人便启程上京。
马车一路北上,春雨渐歇,青青碧草也愈发浓郁动人。
只属于南边的湿气渐渐散了,树木变得高大而笔挺,官道上滚滚黄尘带走了南方早春的最后一丝凉意。
枯燥的行程持续了足有十七八日,待到他们看见皇都照临那恢宏的城门时,蒋银换简直快要落下泪来。
照临不愧是李氏皇朝的首府。
燕安的城门虽也气势恢宏,与照临一比却还是少了点什么。
照临城的城墙上足开了十三个门洞,朱漆的城门洞开,巍峨雄伟,非凡的气势扑面而来,历史的刻痕在这扇城门上留下了深深地烙印,仿佛有战场声声嘹亮的悲歌自其中传来,城墙高耸而绵延数里,如一条巨龙横卧在山河之间,坚固牢不可破。
它自千年前便伫立在此,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沾染了多少战士的鲜血,又见过多少岁月更迭,风华荣辱。
段清宁站在城门之下,眼前人流如潮起潮落般自门洞中涌出灌入,好似一条长龙绵延伸远方,云篆燕安固然繁华,却又不及照临这般人车拥堵。
蒋银换从马车内探出头来,问道:“段兄,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了吗?”
段清宁摇了摇头,笑道:“这几日已是叨扰了蒋兄,否则我大约是赶不及在五月之前抵达照临,这一路多蒙蒋兄照顾,在下已经无以为报,如今照临已至,我又怎能继续厚颜赖在蒋兄身边白吃白喝?”
蒋银换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许,捅了捅江心雪的胳膊道:“你看看段兄,人品多么高尚,再看看你,竟然还好意思在我这蹭吃蹭喝?”
江心雪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脸上却因为心虚而微微有些发红。
段清宁无奈一笑,道:“好了,我们便在此分道扬镳吧,待会试那天希望还能相见。”
蒋银换挥手向他告别,三人在照临城门口就此分手。
殷玦自然是陪着段清宁一道进城,他们站在照临城下,目送蒋银换的马车朝城内驶去,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当中。
“去哪儿?”殷玦问他身边的段清宁。
段清宁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道:“照临的客栈住不起,还是得先想办法挣一点钱。”俗话说一钱难倒英雄汉,在皇都照临这个繁华的大城市内,没有钱可是寸步难行。
“钱?”殷玦反问,接着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放到他的手里,“这些够了吗?”
段清宁打开袋子,赫然发现钱袋中放着一叠银票,还有一些零碎的珠宝,惊讶道:“这些是从哪儿来的?”
殷玦一笑,道:“你还记得追杀江姑娘的杀手么?他的身上可带了不少好东西。”
一个洞旋境的杀手,在凡间也算上等,身上自然不乏金银财物,干掉那杀手之后,他将那具尸体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才让侍卫们埋了,在燕安时入梦魇香用的软玉,也是用这一笔钱买的。
段清宁将钱收好,便顺着人流进了城。
他们二人除了段清宁手中被蒋银换硬塞的衣物之外,浑身上下只有一把锈的看上去连豆腐也切不开的铁剑和那个钱袋,城门守卫并未为难他们,随便查看了几眼,便将他们放入了城。
正午的艳阳高照,刺目的阳光摄的人睁不开眼睛。
距离三大门派会试不过五日,照临城内人流如织,气氛热闹非比寻常。
他们走在街道之间。
街道上路人形形□□,人声鼎沸。
女子绚丽的纱衣流光溢彩,仿佛□□自上头流过;男人们有的与如花美眷相携,有的呼朋唤友,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这里有吟诗作对的人雅士,也有大马金刀的江湖豪杰,甚至还有一副异邦打扮的异族人在街头笑闹着当街卖艺,惊人的手段时不时惊险地掀起围观人群一浪又一浪的惊呼声。
丝竹之声不知自何处遥遥入耳,清脆的金属敲击之声与歌女悠扬的婉唱交相呼应,使整座城市都仿佛浸润在了一股纸醉金迷的繁华之中。
他们走了一路,街道边景色斑斓,如琉璃彩画般在他们的眼前流淌而过。
这便是皇都照临。
整个李氏皇朝的心脏中枢。
他们进了一间客栈。
客栈内人满为患,跑堂的小二在桌椅板凳之间匆忙穿梭,一时间竟没注意到门口的二人。
那掌柜懒洋洋地坐在柜台中,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门口二人。
只这么轻轻地一瞥,他忽然猛地一愣,紧跟着双目放光,匆匆跑出了柜台,走在二人面前略带谄媚地问道:“二位客官有何吩咐?”
今日的段清宁外套了一件截袖短衫,内衬一身利落的短打,虽然朴素简单,绣着暗纹的料子却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这都是蒋银换在燕安时买的,那个纨绔花钱大手大脚,不管能不能穿都要买一件,在城门下分开之前,他便收拾了五六套衣物赠与他们二人。
掌柜的眼尖,一看这料子便误会了段清宁是哪家的富家子弟,若是平常那身粗布衣的段清宁,他恐怕给个白眼也嫌累得慌。
“住店。”段清宁道。
掌柜那殷勤的眼神看的他浑身发毛。
哪知掌柜的听完这话,立刻露出了一脸为难的表情,尴尬道:“诶,这……想必二位客官也知道,这几日临近三大门派收徒,大开玄门,外城人蜂拥涌入照临,这城内的客栈几乎都客满了,小店也不例外,抱歉了二位。”
“既然如此……多谢掌柜。”段清宁有些惊讶。
他自小生活在偏远的南荒,丝毫没有意识到三大门派是多么响亮的一块金字招牌,一句开门收徒,便能号召天下良才进京待考。
他们离开了这间客栈,之后又闻讯了几间,竟无一例外全都已经客满,就连一间房也空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