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登的心情,不可避免的,又差了起来。
据可靠的消息,浙江巡按不日就回到绍兴。所为的事情,大概也从府城之中传了出来,是为了前段时间那个被刑部驳回重审的案子!
其实对于那个案子,陈登原本只是固执的认为自己是对的。但在得知赵鼎元这段时间一直跟在魏水身边,形影不离的时候,他便开始怀疑,自己这个案子,到底是真的审出了真相,还是真相另有其他。
根据他对魏水的了解,魏水绝对不会做对自己来说很多余的事情。他所做的任何事情,出发点都必然是为自己着想,想让自己活得更好。让赵鼎元跟在身边,以魏水在府牢中的身份,几乎就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和优待了,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陈登不知道,实际上,也并没有去深究。反而对于魏水能够按照他的想法办事,维护他的面子,而没有拿所谓的真相来教他怎么做官,这样的做法,感到十分的满意。
不过,现在,事情都不一样了。
浙江巡按要到绍兴来翻这个旧案子,到底是真的冲着案子,还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风声呢?
陈登越想,心里就是越乱。顾不得魏水还在‘病’中,便急匆匆的去了府牢。
“怎么了?天敌。”府牢内,魏水的监室中,一直安安静静伏在门口地面上的天敌突然警觉地立起耳朵,扑棱一下站了起来。呜呜的低吼两声之后,便跑出了监室。
魏水没能叫住它,这反常的举动,引起了魏水的注意。
“别弄了。”魏水轻拍了一下正在墙角掏洞的赵鼎元道,随即,叫着赵鼎元一起抬着床,稍稍挪了下地方,将那个并不大的洞严严实实地挡住了。
果然,走道里很快便传来了陈登的声音。
“这狗的腿治不好了吗?就这么瘸着?”陈登一边说着,一边进了监室。看到赵鼎元,便皱了下眉头。魏水会意,连忙给赵鼎元递眼色,让他先出去,离远些。陈登这才满意的坐到了床边,看着魏水,关心道,“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托大人的福,好多了。”魏水只能这么说。他自己装病都装的烦了,可等待的机会还是没来。而最近那种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感觉,一直就没有停过,更是让他心烦意乱。
看魏水的气色也确实比前段时间好很多,而且最近似乎也没听说他怎么频繁的犯病,这让陈登多少放下心来。随即,便抛出了自己的疑问,第一句话,就让魏水心头一震:“浙江巡按到绍兴来了!”
“巡按?这年关将至,他到绍兴来干什么?”魏水疑惑道。
“谁说不是呢?”陈登也正是为此事着急,皱眉道,“巡按出京,大多都是八月。下来巡查,也大多是九、十月份。这现如今,快要过年了,他却无端端的跑到我绍兴府来。我倒是听在杭州府为官的同年说了,看样子,浙江巡按此来,是为了上一次那个被刑部驳回的案子。可是依本府来看,却又不像是专为案子来的。这个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案子?魏水是不太相信的。
如果说是案子被驳回时,那巡按御史跑到绍兴府来,还情有可原。但一个已经交刑部勾决过的案子,在官面上来讲,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他又为什么在这即将过年的时候,特意从杭州跑到绍兴来,偏偏传出的风声会是这个案子呢?
绍兴府到底有什么吸引着他,让他非来不可!
魏水很快便有了答案,可这答案刚一出现,就让他惊得一身冷汗。但想到陈登还在等着他的答复,他强自压下心中的惊惧,故作镇定的问道:“大人,敢问这位巡按大人官声如何?”
“官声?”陈登显然没有料到魏水会问这个,不过,这个他也跟杭州的同年打听过,故而只略略的一愣,便答道,“那浙江巡按名叫查达磊,是正德九年的进士,一直在京中做御史,这是第一次外放。据说,为人刚直,不惧权贵,在京中得罪了不少的人。只不过,此人也是极聪明的,早早地就抱紧了平虏伯那棵大树,故而没人动得了他。官声嘛……说他好,他跟平虏伯腻在一块。说他不好吧,坏事没干过什么,好事却干了很多。市井之中,还传了不少他的故事呢。”
“大人,这说明,此人心向正义,且十分聪明啊!”魏水连忙说道,“小的倒是觉得,他此来,纯属是偶然。只可能是偶然知道了这件案子,而又觉得这样的疑难案件,由刑部驳回,到大人这里,不出数日即告破,显得不太正常。故而才来亲身查访!依小的看来,他必然已经到了绍兴府,却隐蔽不出,只等着在市井之中搜罗到证据,证明大人审的案子有疑点,这才会现身相见,当堂质问。若查不出,他便再悄悄地打道回府。这样既不会伤到大人的官仪,又保全了他自己的面子,实在是高明啊!”
陈登显然有些赞同魏水所讲,但他依旧很不放心,“魏水,你跟本府说实话,那个案子,到底有没有疑点!”
魏水当即答道:“绝无疑点啊!大人,那个案子,已经审的透透彻彻了。案犯签字画押,案情清清楚楚。我们是既有人证,又有口供,怎么会有疑点?更何况,大人,御史毕竟是御史,您才是绍兴府的父母官。他想在绍兴翻出浪来,也得看您这定海神针肯不肯让哦。”
这几句话出口,尤其是最后一句,实在是将陈登说得无比舒服。又在魏水这里略坐了一会儿,便放心的回了自己的府衙。
陈登走了,赵鼎元由回到了监室内,一进屋,就看到魏水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紧紧闭着,睫毛微微抖动,胸膛剧烈的起伏,似乎在竭力平复着心情。
“都听到了?”知道赵鼎元回到了屋中,魏水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