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二一家在农村,根本不知道城里的情况,把找工作想的太容易了些,朱相庆耐心的跟他们解释,“怀庆还是南固类,就不是洛平人,人家就算是有单位对农村招工,也都是找洛平周边村儿的,还有下头县里类,这跨着市还农转非,不好弄……”
他爹娘一心想叫宋怀庆进城朱相庆是知道的,所以从他转业到洛平,他就一直帮弟弟留意着了,但工作哪会遍地都是?就算是有,他一个外地类哪有那路子?“我也留意过,雪玢她大哥在水利局,听说下头还有工程队,她二哥在铝制品厂,只能是他们单位招工的时候,叫他们问问,看看能不能给咱怀庆想想办法。”
看来这工作还没影儿呢,宋怀庆不干了,站起来一指朱相庆,“你根本木本事安排俺,那还吹啥大气?现在说你不中了?你诓谁类?”
宋怀庆这次来洛平就没打算走,结果朱相庆现在告诉他,他的工作连毛都没有呢,这下他不淡定了,“我都不知道爹娘养你弄啥类,一点儿小事儿都办不成,还上过高中当过兵类,要是我,早把一家子都弄进城了!”
宋怀庆越说越气,“我看你是根本不打算叫我进城,你就想你独个儿当城里人,叫俺几个一直呆在农村!”
“怀庆你胡说八道啥,我是那种人不是?这些年我对你咋样儿?你说这话亏良心不亏?”朱相庆也被宋怀庆给惹怒了,他是大哥,教训弟弟理所应当,“你以为我不着急你类工作,可我也不过才是一个进厂两年的二级工,要不是为你们,我会娶卫雪玢?娶她还不就是图她家里头有点儿本事?”
不然凭他的工作跟长相,娶个比卫雪玢漂亮能干的也不是不能够,以前还有人给他介绍过学校的老师,就因为那女的是农村出来的,他才拒绝了,可现在,弟弟却来怪他?!
“中啦,吵啥吵?吵着有啥用?”宋老二使劲敲了敲烟杆,“那相庆你说,怀庆的工作到底你能办不能?”
被弟弟指着鼻子骂,朱相庆也很委屈,“谁叫他不好好读?就不说考上大学,就是上完高中,这市里招工的时候,他也有点机会……”
“我就问你能办不能办!?”宋老二不乐意听朱相庆说他家老二的不好,“要是不能办,俺也不求你,就当俺们没生你没养你,俺这就回去,以后你跟俺们老宋家没有关系,你当你的城里人,好好孝顺你爸妈就中了!”
别看宋老二平时不吭声,可宋家上下谁也不敢质疑他一家之主的权力,他一火,不但宋怀庆不敢起腔了,朱相庆更是连坐着都不敢了,“爹,我不是这个意思,但这城里的事真不像你们想的那么容易,要是那弄,我当初也不去当兵了,直接叫舅给我找个工作,”
“那是他不想给你找!”宋老二打断朱相庆的话,他早就看穿朱学的阴谋诡计了,叫朱相庆上高中,上大学,这高中三年,大学四年,他们得等上七年才能从朱相庆那里拿到贴补,而且朱相庆要是上了大学,国家没把他分配回平南省咋办?难道他们一家子老小还能找过去?
到那个时候,儿子才是断了线的风筝,白生养了,所以他才会跟老婆商量了,不叫朱相庆继续上学,而是去当兵,参了军头一年就有补贴,与其去朱学那儿伸手要钱遭人白眼,还不如直接由儿子孝敬!
朱大妮儿见屋里的男人都冷着脸不说话,抹了抹眼角的泪,“相庆,你说的对,这家里地不等人,俺们要是不回去,队里也有意见,就算你不撵俺们,俺跟你爹今儿个也是要走类。”
“娘,我真没有撵你们的意思,”朱相庆急的满脸通红,“俺跟你说实话吧,怀庆的工作俺会想办法,就像你跟爹说的,多个兄弟在身边,我在洛平有啥事也有个商量类人,但是这事儿真不跟你们想类那样恁好弄,”
他有些难堪的低下头,“俺也想叫你跟爹在城里住些日子,享享俺类福,可你们也看见了,卫雪玢就是个不清渣儿(糊涂),我都不敢指望她将来能孝顺你们了,你们在这儿呆着受气,俺心里也难受,”
“还有这招待所,一天好几毛,俺现在手里真木啥钱儿啦,昨天我出去借了一圈儿,也木借着,这招待所又是厂里类,住宿费是一点儿不敢欠,接你们回我那儿,又就一间屋……”
朱相庆都快哭了,他也觉得对不起爹娘,他工作了,可一天好日子也没有叫父母亲过,还叫他们跟着受委屈,“你们放心,等过些日子,俺一定把你们接过来!”
朱相庆没钱宋老二夫妻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说起来他们现在要比朱相庆富的多,他们在农村,就是可着劲儿花,朱相庆寄来的钱也是有富裕的,哪个月朱大妮儿手里不攒上个一两块的?再加上朱相庆结婚前寄回去的那一百块,宋老二一家在村里,可算得上是户了。
但这些钱朱大妮儿都是有安排的,怀庆要结婚,来庆要上学,招娣儿跟待见要出家,哪一样不花钱?还有他们两口子,以后也得有养老钱啊,所以算下来,那一百多块钱根本不够用的。
朱相庆这里他们是绝不会放手,“你说的娘都明白,娘生了你,会不心疼你?你木钱儿,娘这里还有,都给你,”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个花手绢儿来,掀开手绢儿包,里头还裹了一层塑料布,揭开塑料布,里面包着的一摞子毛票露了出来,她把那摞钱往朱相庆面前一推,“都给你,娘跟你爹过的赖点儿不要紧,不能亏着我儿了。”
朱相庆看着那一摞新旧不一的毛票,眼泪差点儿下来了,“俺不能要,俺到十五号就能工资了,这些钱娘你拿回去,”
他怎么能要父母的血汗钱?
朱大妮儿没有动桌子上的钱,她肠子里爬出来的她知道,是绝不会拿她的钱类,“要不是想着你今天要跟雪玢一道儿回门儿,昨天闹成那样我跟你爹不放心,俺们大清早起来就走了,来庆还得上学,这为了来给认嫂子,把课都耽误了,招娣儿待见儿家里也有活要干,”
朱大妮儿越说,朱相庆的头低的越很,他简直无地自容了,“娘,儿对不起你们……”
“你也别怪你爹跟怀庆,你也知道他那个毛病,太阳一晒吧,浑身就痒,根本下不了地,要是不在城里寻个活儿干干,将来俺跟你爹不在了,他咋养活他自己?俺们也是没办法啦,”朱大妮儿说着又开始掉泪,“没想到叫俺大儿为难啦!”
“娘!”朱相庆再也坐不住了,直接跪倒在朱大妮儿面前,“是儿错了,是儿没用,儿太没用了!我这就去把卫雪玢叫过来,叫她跟您认错儿!”
在朱相庆眼里,这一切都是因为卫雪玢的不驯给惹来的,如果她从昨天开始就把爹娘照顾妥帖了,哪会有这样的事?
去把卫雪玢找过来?你知道人家卫雪玢去哪啦不知道?这个时候跑卫家找人,那不等于是闹事类?“相庆我问你,你昨天晚上跟你媳妇咋样?”宋老二忽然道。
“啥?啥咋样?”朱相庆顿时蔫儿了,他当然知道他爹问的啥,但他要咋回答?说瞎话,万一卫雪玢又喊出来咋办?“她一直跟俺闹意见类,说啥也不听……”
看来还是不中,宋老二瞪了正在偷笑的宋怀庆一眼,敲了敲烟袋,这连人家闺女都没睡类,凭啥叫人家把朱相庆当女婿,还给他二儿找工作?“你这可不中啊,俺跟你娘还等着孙子类,我告诉你,这女人只要一生娃,再不听话的也得老实跟你过!”
怪不得卫雪玢今天又没来类,朱大妮儿也蔫儿了,她看了宋老二一眼,“你别逼咱相庆,反正他们也登记了,那可是国家规定类,她就是咱们老宋家类媳妇!”
宋老二看了一眼宋怀庆,看来今天他工作的事是不中了,原本他跟老婆商量着,今天他们就算是回去,也要把宋怀庆留在城里,跟着朱相庆吃喝,这样既能催逼着老大给怀庆找工作,家里也能省一个人的嚼裹,而且城里的生活明显比农村强得多。
可朱相庆没本事,到现在跟卫雪玢都圆不了房,宋老二就改主意了,朱相庆那边就一间屋子,如果宋怀庆再跟过去,那这两口子啥时候也成不了事,他们成不了事不要紧,也耽误自家的事不是?“行了,俺们是你的亲爹娘,自然不会叫你为难,这样吧,你这就送俺们去车站,俺们回去,”
既然住这儿拿不到钱,还不能立马给二儿找工作,那他们留在这儿干啥?家里还有八亩地类!
朱相庆没想到宋老二说走就走,“爹?”
“爹呀,咱咋就这样走了?”自己不能留下,连宋怀庆也不能留?宋招娣儿有些接受无能,昨天晚上她偷听的可不是这样类。
宋怀庆也不愿意,“你们走,我不走,”他恶狠狠的盯着朱相庆,“你嫌我拖累你,我也不叫你管,我自己上街找活儿去,找着了我活,找不着我饿死去球!”
“老二,少给你哥添乱,你哥不是说啦,叫你等半年?咱不逼你哥,回家等半年再来,”宋老二冲宋怀庆一瞪眼,抖着胡子道。
宋老二话了,宋怀庆不敢再犟,只蹲在地上不吭声,无声抗议父亲的决定。
二弟堂堂七尺汉子,现在却在自己面前掉眼泪,朱相庆鼻子一酸,“怀庆你放心,哥一定想办法给你找到工作,把你弄到洛平,要是哥办不到,哥这个工作就叫你顶了,哥回家给爹娘养老去!”
“你说真类?说话算话?”宋怀庆腾的从地上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俺可记住啦,爹娘也听着类,你可不能再诓俺!”
“放心,俺绝不诓你!”只要能叫弟弟满意,叫爹娘安心,就算是把工作让给宋怀庆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