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算了又算,就算我烙煎饼省下小麦,卖的钱也仅够两个孩子学杂费的。除此之外,家里是一分钱都没有了!实在没办法,就把我娘赔给我的那副银镯子,拿到镇上卖了吧。”
曹永民干脆地说:“不行!那可是传家宝啊。”
李淑娟郁闷道:“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呀。”
曹永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吃过早饭,我去问俺娘先借点,先应应急吧!”
李淑娟勉强“嗯”了一声,然后叹了口气,看着床上的大女儿,苍白瘦削的小脸,又感觉到喉咙一阵发紧,哽咽着说:“我这个当娘的,可真是没有脑子啊。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次小晴要是真的没命了,我下半辈子,也没有好活头了。”说完,眼泪便流了下来。
曹永民闻言,面上浮过一丝愧色,但还是恼羞成怒道:“你多了,小晴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了,这件事,俺爷肯定是被蒙在鼓里的,至于俺娘……嗯……还有大哥一家,应该……应该也是为了我们家……好的吧。”
听了这话,李淑娟不由瞪了丈夫一眼,没好气地说:“为我们家好?是真的为我们好,还是为他们自己好,你心里肯定比谁都清楚!我嫁到你们老曹家。也有快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我一直认为,俺爷俺娘年龄大了,一辈子不容易,所以从来都不敢顶撞他们一句。甚至于,大哥大嫂,我认为是非常有知识和见识的人,对他们也是言听计从的。所以,当他们要把我女儿嫁给副县长做儿媳妇时,我还以为他们是为我好,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没想到,差点把我女儿的命都断送了!现在再思前想后一下,我这心里啊,跟大冬天,被人浇了瓢冷水似的寒!”说着说着,她便悲从中来,情不自禁地“呜呜呜”哭出声来了,边哭边说,“媛媛和小晴,可都是老曹家的孙女啊,凭什么卖我家小晴,去给媛媛上好大学啊!”
她当然更恨自己,当初,婆婆和大嫂虽然并没有说那十万块钱彩礼,但也把话说得很好听,把那个孙家小子,更是夸得象花儿一样,父亲是副县长,自己是公务员,家里好多钱不说,结婚后,可以给小晴找进县医院做护士等等,她虽然很动心,但还是有些犹豫,感觉对方条件太好了,自己的女儿配不上。
没想到,婆婆竟然责怪她没见识,不如大嫂站得高、看得远!
李淑娟越想越伤心:“当时,连二嫂也说我,要相信大嫂的眼光,不要让小晴以后,象她家的小刚和小强一样没出息。我就被她们说得动了心,就糊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没想到,差点儿把女儿害死了,我真的好后悔啊!”
曹永民闷声道:“我也很后悔呢。”
李淑娟忽然擦了擦眼泪。下定决心似地说:“他爹,经过这件事,我现在也想通了!以后,我们还是踏踏实实过日子吧。不管大哥做多大的官,媛媛上多好的大学,都与我们无关了,我们也不去沾他们什么光。我们小晴,就算不能进县医院当护士,也可以象别的农村丫头那样,老老实实嫁个庄户人家,然后丈夫出去打工,她在家里照顾孩子,种几亩责任田,日子虽然辛苦些,不过也很安稳的呀!”
曹永民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你也别太埋怨俺爷俺娘了,你是知道的,俺爷这辈子,最想做的事,就是大哥能做上大官,重振我们老曹家曾经的威风,只是这次,大哥,他……他是有些过分了。其实,我比你还后悔呢,不该那么听他的话!”
说完这话,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李淑娟趁机问丈夫:“那以后,你还会听他的话吗?”
曹永民不由一愣,好半天没说话。
李淑娟见此情景,便自问自答道:“我以前就是太迁就别人,所以才委曲了自己。没想到,别人不但没有因此怜惜我,反而变本加厉地欺负我,现在竟然欺负到我女儿头上了!所以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再也不会,象以前那样迁就别人了,更不会再卖女儿!”
曹永民其实也知道,自从妻子嫁过来后,从来都是吃苦在前、享乐在后的,至于自己父母和哥嫂如何,他是比谁都清楚的,所以,听到妻子说得合情合理,便也表态道:“我就算再没有本事,也得保护好自己的老婆孩子,否则,那还叫男人吗?”
曹小晴听了这话,心里不由一暖!
没想到,父亲接下来又添了一句:“如果大哥再需要钱,我绝不会卖儿卖女的,我可以自己去挖黑煤窑赚钱!”
李淑娟附和道:“我也可以去工地拧钢筋!”
曹小晴听了这话,气得差点儿吐血!
自己的父母,何止是皮薄馅足的大包子,简直就是一对赤身**的肉丸子啊!
他们最后的那两句话,分明就等于是对狼狗说:亲,我好香,快来吃我吧!
曹小晴想到这里,不由悲从中来: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父母还如此热衷于做“肉丸子”,这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现在看来,自己要想在农村扎下根来,不仅得努力想办法赚钱,同时还要让深受儒家思想毒害,从而成为无原则烂好人的父母,分得清是非曲直,即对任何人,都不能一味地迁就容忍,对自私自利的人,则尤为如此!
因为对坏人的容忍,就是对好人的犯罪!
不过,凭良心说,父母虽然缺点多多,但优点也还是有的,比如,性格温顺,对父母孝顺,也疼爱孩子,并且,特别能吃苦耐劳!
曹小晴暗暗握紧了拳头,情不自禁地说:自己要想让这个家,以后过上好日子,就必须取其所长、补其所短!
说完,她就吓了一大跳!
好在,李淑娟虽然听到了,却并没有听清,而是问丈夫:“小晴在说梦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