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秀的面庞带着些许的微笑,牛仔裤的裤脚还湿着,有些脏污的白衬衫在微风中轻轻摇摆飞扬,发梢柔软,被风吹乱,带着无所畏惧的肆意。
身后是铅灰连接血橙的天空,是沉闷破败的陈旧小区。
削瘦的女人坐在一块石头上,枯黄苍白的脸露出温柔的笑容。
他歪头抵住腮托,琴弓拉动,手握住琴颈,手指在琴弦上跳动,音符随着风流淌,悠长悦耳,带着淡淡的忧愁,似乎在低声悲鸣。
他看着自己唯一的观众。
眼眸里含着泪水,似乎在哀求,似乎在送别。
潮湿、阴暗、病痛、贫穷在这一刻已经被摒弃,只有音乐,只有如风般自由却不停回转的眷恋。
女人双膝并拢,撑着下巴,始终微笑着仰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可她实在是太疲倦太累了,她缓缓靠在石头上,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
李航的眼泪掉落,却没有停下上前,《月半小夜曲》还在演奏,血橙的太阳最终从破败的陈旧楼顶坠落。
急乱的脚步声响起,在空旷的通道里带起水的哗哗声。
声音由远及近。
男生好似没有听见,依旧站在那里,琴弓还在拉动,琴弦的手指跳跃,激昂、悲怆汹涌而至,女人如秋天枯落的树叶,脆弱、缥缈、毫无生机。
他温柔地看着。
“李航!”
突然,琴弦断裂,这把琴800块钱,是母亲送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母亲走了,琴断了。
他看着身后山洞涌出来的警察,缓缓放下手里的琴。
他走上前,把母亲扶坐起来,拢紧她身上披着的小毯子,理了理她耳边的发,他抱着母亲坐在石头上,远眺着只剩一抹残红的天际。
“妈,你看你,要睡之前至少也先给我鼓鼓掌啊,我小提琴拉得不好吗?”
……
闻山是在警车上醒来的。
第一眼看见的是手腕上铮亮铮亮的手铐,第二眼是林默那张阴沉不定的木头脸。
后脖颈有些疼,闻山伸手摸了摸,忍不住骂道:“艹,使阴招啊!”
跟踪他,这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难怪早上在医院放他放得那么痛快,他早就应该有这个觉悟,林默是不可能轻易放过他的。
林默没有说话,也没有要问他的意思。
端的是一副沉稳平静的缉毒支队长的样子。
闻山没好气地说道:“林警官,你是不是喜欢我?有事没事就喜欢拿这玩意唬人,有本事你给我一枪,一了百了。”
市局进去又出来,进去又出来,他们不嫌折腾,他还嫌呢。
林默睨了他一眼,“你早配合哪儿还有这么多事?”
闻山:“我哪里不配合了?”
“你是来找李航的。”林默紧盯着他的眼睛。
“废话,我不是来找他难不成我还是来找你的。”他这次回答得倒是特别痛快。
“来找他干什么?”
闻山带着手铐费劲地揉捏着脖子,侧身背对林默,“哎,给我捏捏,够不着。”
林默的脸瞬间黑成一块炭,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一副吊儿郎当?没有丝毫分寸和边界感。
闻山看也不看就知道这短短的几秒的沉默里林默在想什么。
“我好歹救了你一命,差点就死了。你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说声‘谢谢’就想还清我这么大的恩情啊!捏个脖子也能……哎,你轻点!”
有些粗粝的手指覆上他的后脖颈,使了狠劲的手在听见他不满的叫唤时又不由自主地撤了些力度,不情不愿地给他揉捏着。
他还是这样,惯会使唤人。